2.唐宋以后中秋节俗主干因素的确立
隋唐以后,随着天文知识的丰富与时代文化的进步,人们对月亮天体有了较理性的认识,月亮的神圣色彩明显消褪。这时皇家也逐渐失去了对月神祭祀的独占权威。月亮对一般平民来说,不再是那样高不可及。唐人精神浪漫、气象恢弘,亲近自然,唐朝虽没有中秋节日,但中秋赏月玩月已成为文人的时尚。人们将清秋明月视为可赏可玩的宇宙奇观,吟咏中秋明月的华章丽句寻常可见。秋月也常常引发人们感物怀人的情思,如白居易所说:“三五夜中新月色,一千里外故人思。”(《中秋夜禁中独直对月忆元九》)古代传承下来的有关月神的神话,这时出现了新的情节,月宫中除了寂寞的嫦娥、蟾蜍、玉兔外,又添了一位据说因学仙有过而被贬谪来的吴刚。吴刚从事的是一项惩罚性工作,即砍伐一棵永远砍不倒的桂树。太阴之精月亮在这时成为仙界的流放地,从嫦娥偷吃不死仙药、化为月精,到吴刚被贬往月中伐桂的传说看,月神已由原始的宇宙主神演化为具有道教色彩的神仙。
宋代中秋节已成为民俗节日,中秋放假一日。以赏月为中心的中秋节俗的形成,大概与都市生活情境有着内在的联系。《梦粱录》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此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因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称为“月夕”。(卷四)月夕之名,显然与古代秋分“夕月”有关。文人沿袭赏月古风,但宋人赏月的情趣大异于唐人。唐人大多由月亮的清辉联想到河山的壮美,友朋千里,邀赏明月,诗酒风流。宋人对月感物伤怀,常以阴晴圆缺,喻人情世态。当然,对于宋人来说中秋还有另一种形态,中秋是世俗欢愉的节日。北宋东京,中秋节前,“诸店皆卖新酒”,市人纵酒度节;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④南宋杭州中秋夜更是热闹。在银蟾光满之时,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楼,临轩玩月,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中小商户也登上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⑤市井贫民虽无富户铺张的财力,可过节的愿望十分强烈,“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宋代中秋夜是不眠之夜,主管治安的官员取消例行的宵禁,夜市通宵营业,“闾里儿童,连宵嬉戏”,玩月游人,达旦不绝。
明清之后,因时代的关系,社会生活中现实的功利因素突出,岁时节日中世俗的情趣愈益浓厚,中秋节俗的变化更是明显。以“赏月”为中心的抒情性与神话性的文人传统减弱,功利性的祭拜、祈求与世俗的情感、愿望构成普通民众中秋节俗的主要形态,中秋成为民众时间生活中的重要节点。唐宋时代地位微弱的中秋上升为与年节、端午并列的民俗大节。节俗活动丰富多样。
三、中秋节的主要民俗事象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是明清时期的民俗大节。中秋节在宋元时代是一般性节日,明朝以后中秋地位显著上升,清代成为与新年、清明、端午并重的四大节之一。
明清时期的中秋节俗内容较前代有了显著的扩充,节俗主要表现以下三个方面:
1.祭月、拜月,庆祝丰收
唐宋时期的中秋节主要是赏月、玩月,中秋是一般的社交娱乐性节日。明清时期节日性质发生变化,人们同样赏月,但似乎更关注月神的神性意义,以及现实社会人们之间的伦理关系与经济关系。中秋是丰收的时节,人们利用中秋节俗表达对丰收的庆祝。祭祀月亮时的时令果品,既是对月亮的献祭,更是对劳动果实的享用。
明朝北京人八月十五日祭月,人们在市场上买一种特制的“月光纸”。这是一种神码,上面绘有月光菩萨像,月光菩萨端坐莲花座上,旁边有玉兔持杵如人似的站立着,并在臼中捣药。这种月光菩萨像小的三寸,大的丈余长,精致的画像金碧辉煌。北京人家家设月光菩萨神位,供圆形的果、饼与西瓜,西瓜要切割为莲花状。夜间在月出之方,向月供祭,叩拜,叩拜之后,将月光纸焚化,撤下来的供品,由家人普遍分食。①清代北京祭月有所变化,月光神码由道观寺院赠送的,题名为“月府素曜太阴星君”。
祭月、拜月是明清中秋时节全国通行的习俗,清代俗谚有:“八月十五月儿圆,西瓜月饼供神前。”清代有特制的祭月月饼,此月饼较日常月饼为“圆而且大”。《燕京岁时记》称:“至供月月饼到处皆有,大者尺余,上绘月宫蟾兔之形。”特制月饼一般在祭月之后就由家人分享,也有的留到除夕再来享用,这种月饼俗称“团圆饼”。
各地对月亮神的形象有不同的描述与理解。在福建汀州一带,中秋夜有“请月姑”的习俗,浙江西安县小儿女凑钱备办糖、米果,“拜月婆”。诸暨的大户人家在中秋节制作大月饼,杂以瓜果,“宴嫦娥”。江浙一带中秋祭月有“烧斗香”的习俗。苏州所谓斗香,是用细的线香编制成斗状,中间盛香屑,香店制作后卖给僧俗人等。人们在中秋夜,焚于月下,称为“烧斗香”。②扬州小秦淮河,中秋节“供养太阴”,彩绘广寒清虚之府,称为“月宫纸”;又以纸绢作神像冠带,月饼上排列素服女子,称为“月宫人”;然后以莲藕果品祭祀。③
值得注意的是前代拜月男女俱拜,宋代京师中秋之夜,倾城人家,无论贫富,从能行走的孩童至十二三岁的少年都要穿上成人的服饰,登楼或于庭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男孩期望“早步蟾宫,高攀仙桂”。意思是说,请月神保佑早日科举成名。女孩则祈求有一副美丽的容颜,“愿貌似嫦娥,圆如洁月”。宋人推重的是郎才女貌。
明清以后,祭月风俗发生重大变化,男子拜月渐少,月亮神逐渐成为专门的女性崇拜对象。北京有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俗谚。明清时代北京中秋节新添了一个节令物件彩兔,清人昵称玉兔为“兔儿爷”。人们用黄沙土作白玉兔,装饰以五彩颜色。兔儿爷的制作工艺精美,造型千奇百状、滑稽有趣,京城人“齐聚天街月下,市而易之”。④兔儿爷给市井生活增添了许多的情趣。20世纪初,民间径将祭月称为“供兔儿爷”。名称的这一变化,包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高悬的明月,在近代百姓那里已俗化为可触可摸甚至可以把玩的物件。虽然人们依旧供奉它,但其已失去神圣的品性,成为一种世俗观念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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