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中国民俗学会最新公告: ·第三届民俗学民间文学全国高校骨干教师高级研修班在内蒙古大学开班   ·第三届民俗学、民间文学全国高校骨干教师高级研修班拟录取学员名单公告   ·会议通知:“日常生活及其超越——民俗学/民间文学的对象与伦理关切”学术研讨会  
   研究论文
   专著题录
   田野报告
   访谈·笔谈·座谈
   学者评介
   书评文萃
   译著译文
   民俗影像
   平行学科
   民俗学刊物
《民俗研究》
《民族艺术》
《民间文化论坛》
《民族文学研究》
《文化遗产》
《中国民俗文摘》
《中原文化研究》
《艺术与民俗》
《遗产》
   民俗学论文要目索引
   研究综述

研究论文

首页民俗学文库研究论文

[康保成]酒令与元曲的传播
  作者:康保成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8-11-11 | 点击数:19165
 
在元代,熟悉此种伎艺的,正是歌妓与文人。前者如《救风尘》杂剧中的宋引章、《度柳翠》中的柳翠,后者如《百花亭》杂剧中的王焕、《青衫泪》中的白居易等,都擅长“顶针续麻”。无名氏套数【中吕·粉蝶儿】《阅世》【剔银灯】曲称:“折末道谜续麻合笙,折末道字说书打令,诸般乐艺都曾领。”全曲内容与关汉卿的【南吕·一枝花】《不伏老》套数相近,看来作者也是一位出入舞榭歌台的失意书生。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提到“打令”。
按“打令”又称“抛打令”,是一种“同歌舞相结合的酒令类型”,早期打令指的就是手势,其动作“源于佛教的手印”。[16] 宋洪迈《容斋续笔》卷十六“唐人酒令”条云:“又有旗幡令、闪击令、抛打令,今人不复晓其法矣,唯优伶家,犹用手打令以为戏云。”[17] 看来,这种唐代已经流行的酒令在宋元时仅在戏曲表演时使用。拙著《中国古代戏剧形态与佛教》曾论证戏曲“四功五法”之一的“手法”与佛教手印的渊源关系,[18] 可以推测,“打令”应是从佛教手印到戏曲手姿的中间环节之一。
关于“正题目当筵合笙”,上文已经作过陈述。需要补充说明,行这类酒令时既可作诗词,也可作曲、唱曲。《青楼集》记歌妓张玉莲“丝竹咸精,尽解。……南北令词,即席成赋。”这里的“南北令词”,指的应是曲。从元杂剧提供的材料看,酒令中诗的地位最高,词次之,曲则又次之。而在曲中,散曲的地位似要高于戏曲,北曲的地位则高于南曲。
刘唐卿《蔡顺奉母》杂剧第一折,蔡员外“指雪为题”,指定“每人吟一首诗,有诗者不饮酒,无诗者罚一杯。”众人先后作诗,惟白厮赖不能吟诗,只能当众唱【清江引】一曲:
 
这雪白来白似雪,恰便似一床白绫被。铺在热炕上,盖着和衣睡,醒来时化了一身水。
 
这里,作者意在讽刺剧中人白厮赖,却无意中透露出曲在当时处于下里巴人的地位。无名氏《硃砂担滴水浮沤记》第一折,恶人白正(邦老)强迫书生王文用(正末)唱曲为他佐觞,有如下一段描述:
 
(邦老做入门科,云)兄弟,咱都是捻靶儿的,你唱一个,我吃一碗酒。(正末云)您兄弟不会唱。(店小二云)你不会唱,我替你唱。(做唱科)为才郎曾把、曾把香烧。(邦老做打科,云)谁要你唱哩!兄弟,既然你不会唱来,我唱一个,你休笑。(叫唱科)哎,你个六儿嗏。(云)只吃那嗓子粗,不中听。(店小二云)恰似个牛叫。(邦老打科,云)打这弟子孩儿!兄弟,你好歹唱一个。(正末云)您兄弟不会唱。(邦老云)您就唱一个何妨。(正末云)实是不会唱。(邦老怒科,云)你不唱?(正末慌科,云)哥也,我胡乱的唱一个奉哥哥的酒。……(正末唱)【喜秋风】睡不着,添烦恼,洒芭蕉淅零零的雨儿又哨。画檐间铁马儿玎玎珰珰闹,过的这南楼呀呀的雁儿叫。(邦老假睡科)(正末云)不中,我走了罢。(邦老云)咄,你那里去?(正末唱)则被他叫的来睡不着。
 
“捻靶儿的”即货郎,王文用假说自己是货郎,白正为套近乎,也撒谎说:“你是个货郎儿,我也是个捻靶儿的。”“你唱一个我吃一碗酒”,就是酒令的令辞、酒约。值得注意的是,《硃砂担》第一折本用【仙吕·点绛唇】套,从元刊杂剧看,其基本连套方式为:【点绛唇】、【混江龙】、【油葫芦】、【天下乐】、【一半儿】、【后庭花】、【青哥儿】、【寄生草】、【赚煞】,或加上【那吒令】、【雀踏枝】、【金盏儿】。关汉卿《调风月》第一折最长,在上述曲牌之外又有【村里迓鼓】、【元和令】、【柳叶儿】。而【喜秋风】本属【大石调】,再从此曲唱词来看,显属插科打诨性质。因而可以判断,在元杂剧中,于正常的套曲之外偶尔夹杂一两支别的宫调的曲子,可使风格、旋律或节奏在一贯地行进当中陡然发生变化,是调剂场上气氛、引逗观众发笑的方式之一。而这种气氛调剂,往往是在酒宴与酒令中实现的。此外,正末所唱【喜秋风】与店小二的唱词“为才郎曾把、曾把香烧”很难看出是散曲抑或戏曲,而白正的唱词“哎,你个六儿嗏”有对话体的味道,极似戏曲。
元代北曲的地位高于南曲,可用无名氏杂剧《鲁智深喜赏黄花峪》来证明。该剧第一折用北曲【仙吕·点绛唇】套,但李幼奴为丈夫刘庆甫唱曲佐觞却用南曲:
 
【南驻云飞】盏落归台,不觉的两朵桃花上脸来。深谢君相待,多谢君相爱。嗏,擎尊奉多才,量如沧海。满饮一杯,暂把愁怀解。正是乐意忘忧须放怀。
 
这是一场典型的“戏中戏”—-在杂剧中唱南戏。李幼奴唱的这支曲子,见于南戏《拜月亭》第二十五出,为便于比较,照引如下,其中唱词部分用小四号字:
 
(生白)娘子,自古道:“逢花插两朵,遇酒饮三杯。”(旦)奴家一杯也吃不下,如何又叫我吃得两杯(应为“三杯”,引者注)?唱【前腔】(即【驻云飞】,引者注)盏落归台。(生白)酒保,你看我娘子委实不会饮酒,才饮一杯,脸就红了。(净白)面赤非干酒,桃花色自红。(生唱)却似两朵桃花上脸来。(旦白)一路来此,多蒙提携,谢敬君子一杯。(唱)深感君相待。(生)多谢心相爱。(旦)嗏,擎樽奉多才。(生白)卑人也不会饮酒。(旦)你量如沧海,满饮一杯,暂把情宽解。(白)劝君且宁耐,好事终须在。(生)酒保,娘子说得好,莫说一杯酒,就十杯我也吃。(唱)说得我乐意忘忧须放怀。
 
经比较,可知这条材料至少给我们提示出如下信息:第一,在这两个剧本的创作时间目前还都不能确考的情况下,可以说南戏《拜月亭》早在《黄花峪》问世前已经很流行。第二,《黄花峪》杂剧全用北曲,但佐觞时却唱南曲,明显带有调剂场上气氛的作用。关汉卿《望江亭》第三折,也有衙内与张千、李稍合唱南曲【马鞍儿】的场面,并说这是在“扮南戏”。南北曲的最初交流,可能就是在双方互感新鲜,甚至是一种插科打诨的气氛中实现的。而酒宴与酒令,制造了一种良好的交流氛围。第三,最主要的是,酒宴与酒令,提供了通过清唱而在实质上把戏曲蜕变成散曲的契机。如果没有现存《拜月亭》剧本作比照,我们完全可以把《黄花峪》杂剧中李幼奴的那段唱当作是一个人演唱的散曲。清初周亮工在谈到元曲风格时说:“其曲分视之则小令,合视之则大套,插入宾白则成剧,离宾白亦成雅曲。”[19]我自己曾经说过:“元杂剧被称为‘元曲’,实在不是古人的疏忽,也不仅是与散曲的混称,而是紧紧抓住了事物的本质。混称,缘于二者某种程度的不分。”[20] 现在可以补充,这种不分,往往是酒宴与酒令的实际演唱中实现的。
酒令的根本作用是劝酒佐觞,所以有时尽管没有明确提示行令,但凡酒宴上唱曲,大都是行酒令,以完成“你唱曲我喝酒”的酒约。上引《浮沤记》、《风光好》、《黄花峪》诸例,均为应命佐觞而唱,因而都是行令。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5 | 6 | 7 | 8 |

  文章来源:作者提供

上一条: ·[康保成]“瓦舍”、“勾栏”新解
下一条: ·[康保成]“务头”新说
   相关链接
·“飞花令”与中国古代酒令文化·[任甜甜]浅议《元曲选》中蒙古语词所体现的物质民俗及其贡献

公告栏
在线投稿
民俗学论坛
民俗学博客
入会申请
RSS订阅

民俗学论坛民俗学博客
注册 帮助 咨询 登录

学会机构合作网站友情链接版权与免责申明网上民俗学会员中心学会会员学会理事会费缴纳2024年会专区本网导航旧版回顾
主办:中国民俗学会  China Folklore Society (CFS) Copyright © 2003-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地址:北京朝阳门外大街141号 邮编:100020
联系方式: 学会秘书处 办公时间:每周一或周二上午10:30—下午4:30   投稿邮箱   会员部   入会申请
京ICP备14046869号-1       技术支持:中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