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两幅《蜈蚣变狗》、《龙狗和六男六女》则讲述盘瓠传说。
盘瓠为南方民族中流行的始祖神。盘瓠之说最早见于东汉人应劭,亦有《后汉书·南蛮列传》载盘瓠与帝女“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搜神记》中记载得更为详尽:“高辛氏,有老妇人居于王宫。得耳疾时,医为挑治,出顶虫,大如茧。妇人去后,置于瓠蓠,覆之以盘,俄尔顶虫乃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后因攻戎有功,妻之帝女,后代繁衍,号曰蛮夷。盘瓠死后被子孙尊为始祖。盘瓠传说在瑶、苗、畲、黎等民族中广泛流传,家喻户晓,并有民间绘制的“祖图”长卷流传。
盘瓠传说出现在苗族剪纸中,使这一传说又有了生动的“异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从民间图像体系传承的剪纸故事有时更接近故事的原始记录,也更具有准确性。苗族剪纸中的《蜈蚣变狗》,表现的是盘瓠的由来:一位老奶奶因耳痒,掏耳时掉出一条蜈蚣虫。她将蜈蚣盖在碗中,过几天以为蜈蚣已死,不料开盖一看,却跑出一条狗;《龙狗和六男六女》表现的是盘瓠与苗王女成亲,生下六男六女的故事。剪纸作者擅长用夸张的手法来处理表现对象的主次关系,龙犬比人还大,占据了着图中的重要位置,并用龙犬身上波状龙鳞来标志其神性。人物表现也有特点,《蜈蚣变狗》中的人头戴冠胜,身着裙装,手作掏耳状,显然为故事中耳藏龙犬的老奶奶;《龙狗和六男六女》中的人,戴冠做蛙状而立者,应为苗王女。她的上下方各分布六个小人,即与狗王所生的六男六女。
无独有偶,福建百岁花姆林桃的剪纸中,据说也有一幅原为《养狗》的作品,后有专家鉴定
为《祭祀盘古》,认为它是中国南方流传的盘瓠神话在老人心中留下的印记。林桃老人祖上是客家人,不是畲族,这幅作品的出现显然是受当地畲族文化的影响,表现了地域间民族文化的交流与整合(图5)。
四、南方民间剪纸中的民俗文化风貌
在南方民间剪纸中,礼花是一大类别。它往往用于供品、礼品的包装和人生礼仪的贺礼,是南方礼仪民俗的生动记录。
湖北的礼花剪纸,以荆州地区的龙凤饼花最有特点。龙凤饼花来源于三国故事,相传当年诸葛亮为破东吴的美人计,在刘备赴东吴招亲的定亲礼品上大做文章。选用监利朱家河点心铺吴师傅的“龙凤喜饼”一万只带至东吴,散发给城中的家家户户,搅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刘备东吴来招亲,龙凤喜饼是媒证”,结果东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从此,龙凤喜饼成为荆州一带招亲嫁女的上等礼品,龙凤礼花也因此流传开来。
南京喜花剪纸,明代就已见于民间。方志上所谓“金陵人家行聘礼”,“剪彩作鸳鸯”,就是后来喜花剪纸的滥觞。旧时南京人家办喜事,多聘请艺人来家剪制各式喜花,有“喜鹊登梅”、“鸳鸯成双”等吉祥图案,剪好后缀于箱、柜、被、枕等嫁妆之上。将洞房及嫁妆装点得既喜庆又夺人眼目。
潮州旧时在中秋或春节有“赛桌"的习俗。“赛桌"既赛供品又赛供品的附属品——供花剪纸。届时村民们将供桌置于庭院天井或祠堂广场上,桌上摆满供品,供品上面还要叠上各色纸张剪成的剪纸工艺品。村里人或外村游人到来观赏,看看谁家供品丰盛,评评谁家的剪纸精巧秀丽。剪纸在当地“赛桌"习俗中具有实用功能和观赏功能,因而得到极大的发展。
在湖南湘南、湘北一带,订婚时男方给女家“下定”用蛋表示缘分。鸡蛋上还要贴上“蛋花”,剪出“天长地久、富贵荣华”字样和双喜字、桂花等表示喜庆;闺女生孩子,外婆家要做蛋花,贴在鸡蛋上作贺礼,蛋花以莲花、桂花为多,寓“连生贵子”之美意。纳西族的“福寿花”,专为老人祝寿之用。“福寿花”通常以福寿主题纹样构成吉祥图案。从整体上看,它属于中国吉祥文化范畴,为传统福寿主题纹样剪纸大家族中的一支,在造型上受内地传统福寿纹样的影响较深。然而,具体构成又有较大的自由发挥,体现出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福寿花”在丽江大研古镇这块地处偏远,地理环境相对封闭的高原平坝盛行,与纳西族崇尚文化,善于广泛吸纳他民族先进文化的开放风气相关,也与纳西族一向奉行的尊老习俗紧密相连。在纳西族的观念中,长者阅历多、德高望重,理应受到人们的尊敬,故村里的族长多由有德行、有威望、能秉公办事的年长者担任。在社会生活与日常生活中,讲究长幼之序和敬老之道。宗族、家族内的纠纷,听由老人调解;与老人讲话,切忌出言不尊;凡有“不尊敬老人”者,都被视为十恶之首严加处罚①。与内地一样,丽江有给老人做寿的风俗。做寿时晚辈亲友除了送给老人生活必需品外,还要请人制作寿匾,悬于室内,以示吉庆。用大红纸张剪制福寿礼花装裱成寿匾,在形式上具有醒目、喜庆的装饰效果,内容又是民间约定俗成、人人皆知的吉祥纹样,最能表达晚辈的孝心。“福寿花”是纳西人敬老、尊老社会习俗的见证(图6)。
此外,浙江乐清的“细纹刻纸”与当地渔民玩“龙船灯”驱祸消灾习俗、江苏宜兴刻纸与“出青稻灯”农耕习俗、傣族佛龛剪纸与佛教习俗、佛山铜衬剪纸与“出秋色”粤俗、南方灯彩剪纸与南国灯市习俗、南方花样剪纸与南国服饰习俗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南方民间文化的确是催生和化育南方民间剪纸的一方沃土。重视对民间剪纸的文化背景研究,将使我们对中国民间剪纸的多元化生存状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并有助于将剪纸研究引向深入。
本文原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3期,注释请参见纸媒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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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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