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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是文化高潮的到来,还是对先进文化的理解,对于整个民族和国家来说,要有一个唤醒的过程。举例子说,大家在做田野工作、普查的时候,会遇到很多技艺高超的民间的艺人、演员。他在自己所干的那一行中,不管是年画、木刻还是歌唱、跳舞等等都首屈一指,但他对这个东西在整个文化当中的地位和作用、对它这种艺术内容和形式所沉积的中华文化的精神,却未必能说得出来。这就是匠与家的分别。从事这项工作的、传承这项文化的人尚且如此,那么做别的工作的呢?我们的8亿农民呢?现在,先进文化的提出是一个民族在文化上自觉已经开始的标志。但是,这种自觉、这种觉醒要有一个过程。我想,我们的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既是在做一项实实在在保护与抢救的工作,同时又是在做一种唤醒民族的觉醒的实实在在的工作。
这次会议有一个中期推进的内容。我想,这个议题很好。这项工作的开展如果用乐谱作比喻,应该加上一个渐强的符号,而不是在某个音符上突然加上一个强音符号。为什么要渐强?因为整个民族对文化的认识还需要去唤醒。冯骥才主席所主编的那本《普查手册》中有刚才金先生念过的一句话,第一个是“为什么做”?也就是抢救的意义。对这件事的意义,我在去年的启动会上已经谈了我的点滴体会。大家都知道,欧洲在18世纪后期开始工业化革命,一直到20世纪的中叶,社会的剧烈变化、生产方式的急速改变,冲击了它原有的文化、原有的生活方式。那个时候,他们的传统文化也是大量地丧失。无论是瑞典、法国、德国都是这样。德国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现在都后悔不迭。他们经过了多长时间?大家算算,大概将近2百年。后来省悟到了,于是加强保护。今天我们到欧洲去,看到的文化古迹基本上是20世纪中叶以后、也就是二战之后慢慢修复、保护的。我们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后发达国家。我们认识到这个问题用了多长时间?说长了是50年,说短了也就是25年。因为在“文革”之前,我们民间的东西还没有被摧残得很厉害,有些还被保护着,只有城里被扫荡。这25年在这方面的流失或是被摧残,是由于经济大潮的原故。不管是城市建设,还是人们原有生活社区的解体,都是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造成的。应该说我们醒悟得较早较快。可是我们面临的既有18世纪、特别是19世纪工业化的问题,也有现在西方后工业化对文化冲击的问题。
上海、深圳这些大城市,包括北京的一个部分,有些社区、有些人,已经进入了后工业化时代,就是信息时代。可是,我们的贵州、云南、新疆、青海的一些地区,像果洛地区,相当一部分人还停留在前农业社会。不是农业社会前期,而是前农业社会。这样一个大的跨度,东部地区,特别是大城市的经济就处在一个强势经济、强势文化的制高点上。
刚才,金荣华先生说我们的民间文化是根。我听了真是高兴-同我一年前说的话一字不差。这不是一个理论问题,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对现实的思考和理解问题。从近处说,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也是金先生给我的启发。我两次去台湾,在台湾和在大陆,我多次地接触了大陆所称的高山族。现在,陈水扁一再说自己是原住民,但他的“原住民”是几代以前最多十几代以前才从闽南过去的。真正的原住民是谁?是像邹族这样的高山族。当然,对他们的来源学术界还有争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主流学派认为他们源于南岛文化,也就是说不是大陆过去的。九个族当中有好几个族是从南洋那边飘过来的。而邹族才是原住民。奇怪的是邹族是坚决的统一派。怎么解释这个现象?我想惟一的办法是从邹族的文化里去找,从民间的文化里去找。因为邹族是热爱和平的,是讲团结的。现在,有人企图把自己从我们这个国家中脱离出去,是和他的民族的民间文化的核心相抵触的。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再比如说,改革初期我到过美国,有好多东西不理解。当地老头老太太臀部扭得好厉害,后来才知道叫“迪斯科”。这是什么东西?从哪儿来的?还有,抽象一点的美术作品,雕塑、绘画呀,它有另一种美,不完全写实,也不像中国的大写意。后来我访问非洲,才明白,迪斯科的著作权是非洲人的,包括抽象派的一些画也是非洲人的。在有些非洲国家,艺人们仅靠一块黑木就可在没有图纸、不画线条的条件下拿刀子刻出非常精美的木雕。它并不完全写实,该夸张的夸张,该忽略的忽略,造型非常美。非洲的艺术源于自己的生活和非洲人对自己生活的理解,是今天西方许多流行文化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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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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