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还有6位被试未参与实验程序5,却在程序6提供了文本。他们显然是临时听来部分故事细节,匆忙补以想像,构筑了自己的文本。他们的文本遗失了许多功能,却引进了大量的细节以串联已知的功能。这些引进多数与价值观念相关的功能引进。比如有位被试以源故事3的部分功能为据,虚构了一个龙子与恶霸县官斗争的故事,毁灭性的水灾主题反而遗失了。这一再现显然引进了流传在广东的“龙母传说”的部分功能。
从表4的案例及以上分析可见,虽然引进的细节并不来自源故事系统,但是,细节引进的方式,以及引进细节的内容,都体现了比较固定的模式。
这种相对固定的模式并不表现为充分的创造性活动。两次再现文本中,除了细节的引进、迁移,以及功能的嫁接这些可为记忆理论所解释的现象之外,没有发现明显的情节变化与结构调整。所以说,实验结果所支持的情节变异是记忆再现基础上的信息加工。
这种信息加工的素材,是被试在以往的民间故事习得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一种相对稳定的认知结构,也即被试在实验前所具备的故事观念、内容和组织形式。[15]由于参与实验的被试是具有相似学习和成长经历的大三学生,相似的受教育背景和知识背景导致了加工素材的高度近似。
如果重新划定一次数据分析的边界,把被试曾经习得的所有相关故事知识当作一个“广义的大系统”,那么,我们上节所界定的“元故事”在这个大系统中就不再是单纯的4则源故事功能的小集合,而是泛指被试头脑中固有的、与源故事同类或相似情节的功能和功能关系的大集合。
本文上一节讨论的结果是:系统内的故事嫁接,主要表现为本系统对特定源故事缺失功能的补足。现在,我们在新的边界前提下,对“引进”的理解就变得与“系统内嫁接”完全相同了:故事细节的引进,主要表现为被试调动其固有的、传统的故事知识系统对特定源故事缺失功能的补足。
也就是说,细节引进同样是一次双重提取的过程:“对记忆表象(特定源故事)的提取;对抽象的原型(元故事)的提取。”只不过,对抽象原型的提取不再是从小集合元故事中提取,而是从被试过去所有相关故事知识这一大集合元故事中提取。[16]
三,余论
比较CRⅠ和CRⅡ,我们发现:在CRⅠ中,只有部分系统内嫁接文本,引进的细节几乎没有;但在CRⅡ中,不仅系统内嫁接发生频繁,细节的引进也大量发生。由此推测,在故事的再现过程中,“源故事系统内”的提取可能优先于“广义的大系统”内的提取。但这不是本文讨论的重点。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故事再现过程中,“源故事系统”内的提取与“广义的大系统”内的提取虽然存在何者优先的可能,但不能把它们理解为两次分离的过程。本文只是出于分析及说明再现结果的需要,而将它们加以分别,由稳定的、可把握的系统,向不稳定的、广义的系统逐层递进,分别讨论,以便缕析。
每位故事讲述者对一个具体故事的记忆,都会在时间的打磨中发生钝化。原本清晰的细节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得模糊,故事的功能及功能间关系可能发生遗失。而每一次再现,都要求是一次完整的重构,这种完整性的要求将导致对记忆中的不完全功能链的补足:
1,已经遗失的功能可能需要引进新的功能以替代。
2,原本不完整的细节可能会被闭合。
3,原本单纯的情节可能被赋予价值评判,或被寄予情感诉求。
而完成这些补足所采用的素材,主要不是来源于创造性的发明,而是来源于故事讲述者既有的故事认知结构,诸如与源故事同类或相似情节中传统的功能关系、叙事程式、价值观念以及与情节构成相关的各种故事知识。
如果以上推论成立,我们就可以进一步做出以下推论:
1,故事输入与输出的时间间隔越长,故事讲述者对源故事的记忆就越难清晰,相应的,元故事可能发生的作用就越大,故事再现就越容易趋向故事讲述者原有的知识结构,被赋予更多的讲述者个人的色彩。这种趋向导致了故事的逐步多样化、类型化:就源故事来说,情节发生各种变异,被多样化了;就特定讲述者的再现来说,故事更趋向他原有的知识结构,被类型化了。
2,在同等资质条件下,一个故事讲述者对相关、相近的民间故事的信息储存越多,他的故事知识系统中的元故事构成就越丰富,其再现过程中记忆提取的空间就越大,细节引进的可能性也越大。也就是说,越是故事能手,其故事的变异系数也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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