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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于“骊靬”的名头,永昌县可谓一朝成名天下知,县城街头的外地人也明显多了起来。其实所谓的骊靬古城什么也没有,永昌人宣传的只是个骊靬传说的概念,但或许正因为什么都没有,也就更具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怀旧效果。贾笑天认为“这是一个发展旅游经济的机会”[19]。
者来寨是个贫瘠的山村,改名“骊靬”给村民带来了许多实际的利益和希望,很显然,传奇的身世和现实的利益左右了村民的情感和判断。大众传媒连篇累牍的视觉轰炸,以及官方的、海外的、御用专家的观点,无疑具有权威的宣示作用。村民们越来越搞不明白自己的祖先是什么人了。
骊靬传说的持续高温,把自然科学家也扯了进来。2006年,兰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拿下了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河西走廊骊靬人群体遗传研究”,该项目从91名者来寨村民中采集了血样,预计将于2008年拿出最终检测结果。据项目负责人透露,等全部检测结果出来后,他们将会同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考古学等学科的专家进行最后的综合研究,然后才能得出结论[20]。
科学不是万能的,任何科学的结论也都是或左或右的“或然”结论,其可信程度只在于“或然率”的高低差别。我们不必等到2008年就可以知道这一项目的结果:没有结果就是它的结果。也就是说,即使有了最终结果,也只会是一个可能的、大致的范围,既不能彻底肯定,也不能彻底否定。只要还留有余地,论争以及传说就能继续生长。
在故事的传播中,更具传奇性的情节往往也更有传播价值。几乎所有的民间传说,都会依靠“巧合”“偶然”来结构故事情节,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古罗马军团突围后的神秘失踪、郅支单于的奇特布阵、骊靬古城的身世之谜、者来寨民的欧式长相、出土文物的各自解读,在在都有可能滋生神奇的故事,更何况是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
地方愿望和传媒效果决定了历史的叙述方式必然朝着传奇性方向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村民也在逐渐加入到新传说的建构队伍中,他们已经提交了,还将继续提交更多的证据,以证明他们就是古罗马军团的后裔。无论历史学家写出多么有力的驳论文章,也无法说服永昌县拆毁路旁的古罗马士兵雕像、摘下街头的各种骊靬招牌,无法说服骊靬村民回到原来的生活道路上了。
关于骊靬传说的纯学术探讨早已接近尾声,而新闻炒作却没有停止,骊靬村民的生活也还将继续。学术引发了骊靬传说的生产,却无法左右骊靬传说的生长方向。
(本文原载王兆成主编:《历史学家茶座》,总第12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05月版。)
注释:
[1] 罗颖凤、狄多华:《甘肃永昌真有古罗马军团后裔?》,《中国青年报》2006-06-30。
[2] [英]德效骞著,屈直敏译:《古代中国一座罗马人的城市》,《敦煌学辑刊》2001年02期。
[3] 瞿学忠:《失踪千年的“古罗马军团”》,《兰州晚报》2006-04-16。
[4] 郗永年、孙雷钧:《永昌有座西汉安置罗马战俘城》,《人民日报》1989-12-15。
[5] 郗百施:《西汉骊靬城与罗马战俘无关》,《兰州大学学报》1990年04期。
[6] 刘光华:《西汉骊靬县与犁靬国无关》,《丝绸之路》1994年03期。
[7] 刘光华、谢玉杰:《骊靬是西汉安置罗马战俘城商榷》,《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1999年02期。
[8] 李并成:《汉张掖郡昭武、骊靬二县城址考》,《丝绸之路》1993年01期。
[9] 汪受宽:《驳古罗马军团安置骊靬说》,《甘肃社会科学》1999年06期。
[10] 易之:《中国“罗马第一城”——永昌骊靬城记》,《丝绸之路》1994年06期。
[11] 贾笑天、张弛:《一支古罗马军团在中国》,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1999年。
[12] 武永明:《意大利媒体来甘踏访“骊靬人”》,《兰州晨报》2007-03-05。
[13] 武永明、杨晓丽:《“洋眼”近观“骊靬”古城》,《兰州晨报》2007-04-17。
[14] 贺闻:《消失的军团》,央视国际2005-09-12,http://www.cctv.com/program/zoujinkexue/20050912/100505.shtml
[15] 冯玥:《历史之谜?还是神话》,《中国青年报》1999-08-19。
[16] 贺闻:《消失的军团》,央视国际2005-09-12。
[17] 纪新宇、郭琼、范维:《中国罗马城市 骊靬传说2005-10-04。》,《法制晚报》
[18] 罗颖凤、狄多华:《甘肃永昌真有古罗马军团后裔?》。
[19] 《骊靬:中国的“罗马城”——访甘肃省经委副主任贾笑天》,《新西部》2005年07期。
[20] 武永明:《甘肃“罗马军团”谜底明年公诸于世》,《兰州晨报》2007-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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