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近十年来,由于信息电子技术的飞速发展,钟点时间在一定程度上正被所谓“即时性时间”(instantaneous time)所取代,人们必须对这个愈加复杂的世界即刻做出反应。时间的即刻性引发了“时空压缩”,这种压缩包含着各种各样的转型,使人和事都去距离化了。而且它在转变空间的同时,也转变了国家和地方的形态,将它们纳入一系列的全球化过程。各个国家与社会似乎全被卷入沃勒斯坦所说的世界体系的分析模式。在这种情况下,全球的与地方的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日趋复杂。针对交通技术的进步以及信息沟通媒介对于人们面对面交往的分离,吉登斯提出了一个概念“在场可得性” (presence-availability),也称“共同在场的情境”[13](p128),指的是在某人所处的社会情境里,人们共同在场的程度和所借助的形式。它认为具有高度在场可得性的共同体(如前工业社会)已经远离了现代社会,社会活动越来越依赖与时空中不在场的那些人之间的互动。近几年,依宿村大部分村民都安装了电话,手机的普及率在年轻人中呈上升趋势。过年过节,亲戚朋友开始用电话传情达意,人们之间面对面的互动似乎也变得少了。
即便是比较偏僻的乡村,人们同样感受着世界的脉搏。赶集和聚会分别代表地方性与全球性两种时间框架,生活在地方的个体如何将自己定位于全球域?两种时间之间尽管有挤压、冲突,但村民仍可以通过日常生活自如地调整、应对,将抽象的时间变成“为我所用”。而且,人和事的去距离化并不表明具体时空组织的重要性必然随之降低或不复存在。人类有一种接近的冲动,也就是个体有一种在大家共同在场或面对面的情境下与别人相见的需要。大家共同在场的情境,提供了比间接交流形势更丰富的关于他人的思想、感觉和真诚度的信息[14](p128)。在日常生活的层面,时间、空间、人类的社会活动和内心体验水乳交融着。对时间的理解本身已经内含着与空间、人类活动等基本文化概念的联结。爱因斯坦明确指出不存在任何独立于所指涉系统的固定时间或绝对时间,时间是某一观察体系和测量体系的一种局部内在特性,而且时间和空间融合在一个四维时空中,在质量影响下,时空将会发生弯曲。不仅如此,具体的空间也是时间获得其属性时无法忽视的因素。空间以一种特定的方式转换了时间,使得记忆成为可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集市和聚会地点便成为一种存储的形式。
人们的内在意识隐含着时间秩序[15](p38)。他们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将日常生活中所运用的社会公共时间还原为个人或主观时间。没有人的实际生活、身体实践、内心体认与外化,便没有时间的再现,时间、空间、人的社会生活的感觉也将无法联结。时间只有藉着生产活动、集市交易、社群活动或仪式的进行等才能延续,并彰显时间的不同文化意义。在对时间的共同实践中不同的人群形成了具有共享感的文化群体。这正如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所表达的时间观:人处在时间之中,人类的存在是在其时间特性中显现出来的,时间表现了人类主体的性质,他们又在时间性中找到自身的意义所在,他们的存在证明了时间的可见性[16](380-419)。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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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从学理上讨论时间的文章可参考刘晓春的《殖民主义时代的时间观——以进化论、民族志、结构主义为对象》,文章分析了人类学的进化论、民族志、结构主义三大范式以西方文化为背景建立的时间观,以及人类学的时间运用所蕴藏的复杂的意识形态,文章载于《哲学研究》,2006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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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安东尼·吉登斯著,赵旭东等译.社会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4] 安东尼·吉登斯著,赵旭东等译.社会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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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海德格尔著,陈嘉映、王庆节译.存在与时间[M].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作者简介] 马光亭(1973~),女,山东青岛人,北京师范大学2004 级博士生,现任青岛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
注释:
[1] 由于大、中学生多寄宿在学校,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所以此处只列举小学生为例。
[2] 由于笔者以外来学生的身份提问,会对答案形成某种暗示,所以一半以上的问题是由李玉侠女士代为提出的;在当地,“今天是几”是人们询问时间约定俗成的说法,而且潜含的历法前提和回答目标是阴历。
[3] 在调查过程中笔者得到汤女士的热情帮助,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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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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