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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舒宪]《哈利·波特》与后现代文化寻根
  作者:叶舒宪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3-10-05 | 点击数:9270
 

  [提要] 《哈利·波特》是后文学时代出现的一个文学奇迹。它的风靡世界表明反叛现代性的潜流已经获得广泛的社会认同,它的后现代文化寻根思想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让基督教的上帝退隐不见,让异教女神所代表的新生态自然观取代西方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用麻瓜世界与魔幻世界的对立来批判现代性,针对理性的异化和资本主义生产生活方式所导致的人性痼疾——“过度增长癖”而开出一剂猛药:用复归巫术幻想的万物有灵世界的方式来克服人对物欲的痴迷,来对抗市场魔鬼的力量。


  [关键词] 《哈利·波特》 异教女神 麻瓜世界批判 文化寻根

 

  一、《哈利·波特》:后文学时代的文学奇迹

  2001年,作为新世纪和新千年的双重开端,有两件始料不及的事件撼动着人们的心灵。一件是被定义为恐怖主义的911事件;另一件就是《哈利?波特》席卷全世界的图书与影视市场。在英国、美国、加拿大的各个城市,少儿在家长的陪伴下彻夜排队购买此书的情景成为重要的媒体新闻。数十种不同语言的译本迅速使它成为全球的畅销书。一部超常的畅销书竟然使所有的畅销书黯然失色。疯狂的市场利润追逐者们全都把目光投向《哈利·波特》,不光它的出版商和电影制作商的股票在911之后的经济萧条中一路攀升,就连玩具商、文具商、电子游戏商和可口可乐公司等也都抢先占领与之相关的各种专利,让一股哈利旋风跨越地理界限,横扫城市和乡村。甚至有经济学家惊叹:《哈利·波特》在拯救全球经济!

  有心的读者难免会掩卷而思:这样一部在世纪之交的新千年期待中带来全球精神骚动的作品,为什么会如此惊人地刷新着文学出版史和电影票房的双重记录?是什么因素让它能够在文学早已失去轰动效应的后现代社会里强烈吸引千千万万孩子和家长的心灵,让早已沉寂的巫术魔法再度风靡世界?

  笔者以为,目前媒体对这部书的热切关注和讨论似乎局限在儿童文学写作和图书营销术方面,无法解答上述问题的所以然。而跳出单纯的文学视野,从广阔的思想文化背景着眼,会把问题引向更深入的层面。《哈利?波特》的作者罗琳来自苏格兰首府爱丁堡,那里正是英联邦的生态运动的重要大本营,而苏格兰也是正是70年代以来流行欧美的“新时代”(NEW AGE)运动的一个主要发祥地。在全球媒体共同刮起的《哈利?波特》旋风背后,其实还有积蓄已久的文化思想风潮在起作用。了解新生态运动的返朴归根性质及其对后现代艺术思维的巨大牵引作用,是理解《哈利?波特》所蕴涵的后基督教自然观的一个前提。

  “新时代”这个词组,预示着基督教时代终结以后全新历史时期的来临。那是一个与追求物质繁荣的资本主义现代性相背反的、寻找新的精神觉悟的时代,其重要标志就是异教想象、法术思维的全面复兴以及生态意识的大觉醒。新时代人要求重新建构人与自然关系,并且自觉地将各种非主流的、边缘性的思想资源有效结合起来,比如生态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大联合、东方宗教与西方巫术传统的结合,等等。《哈利?波特》恰好同时满足了新时代理念的这几方面的特征。她的巨大社会影响力不光是儿童文学创作上的成功,而且也可以看作是一个标志新世纪文化冲突与走向的重要信号。还可以看作体现后基督教自然观的一个文学标本。

  打开四卷本的《哈利?波特》,最吸引读者的奇妙所在莫过于那一座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了。一所传授知识的学校,怎么可能建在巍峨的城堡里呢?对于熟悉现代学校的美国或中国的儿童来说,似乎《哈利?波特》这样的幽暗写法带有典型的魔幻想象背景,读者自然要惊叹作者出奇的幻觉能力。可是到过苏格兰城市爱丁堡的人都会理解,这个中世纪古城不仅本身就以古城堡建筑为最突出特色,而且还真有不少学校就建在古色古香的黝黑城堡里。作者的这种表现不但不是虚构想象的产物,反而是以真实的生活实景为原型的。倒是以保护古城风貌而坚决抗拒建筑现代化而闻名于世的爱丁堡人,给作者提供了立足于后现代的现实,构思中世纪风格的学校场景的极大便利。

  作为对抗现代性和片面发展的高科技社会的内在要求,自20世纪中期以来,有一种愈演愈烈的生态觉悟与文化寻根激情,激荡在处于迅猛文化变迁中的西方社会物质繁荣表象之后。一些敏锐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在审美趣味上自觉或不自觉地要求复归人与自然的本来和谐状态,重新通过艺术感知来寻找和确认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弥漫在整个20世纪艺术中的原始主义风潮,就是这种以归根和复朴来抗拒激烈变迁引起的自然破坏和人性失落的表现。《哈利·波特》这部书也只有还原到反叛现代性的激进民间运动的脉络里,才有可能获得透彻的理论把握。其基本的文化寻根主旨,用霍格沃茨学校全体师生们高唱的校歌之词来说,就是“把被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以下从自然观和社会观两方面加以论说。

  二、上帝的引退与新自然观的确立:从屠龙到养龙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古希腊哲学有“人为万物尺度”一说,是人类中心观的早期表达。基督教以全知全能的上帝为中介,上帝造好世界万物后最后造了人。于是人不仅凌驾在一切生物之上,而且也是仅次于上帝的自然主宰。《旧约·创世记》说的明白:耶和华造人的目的就是让人去管理天空的飞鸟、陆地上的走兽和海中的游鱼。如果按照当今的生态伦理学观点发问:人凌驾于自然之上,是谁给的权利?那么答案就是犹太教-基督教的上帝。从犹太教创世神话,到基督教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始终把人凌驾于一切物种和生命之上;自然作为人类开发的对象资源,在工业化的疯狂生产中遭到最严重的破坏。大地母亲被人的技术猖狂开发和残酷劫取弄得满目疮痍。如马克斯?韦伯所强调的那样,是巫术的废弃才使技术高涨成为可能,而不是相反。因为巫术是“经济生活理性化的最严重障碍之一”。西方文明在技术上的优越地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样的事实:欧洲不象世界上其他地区那样根深蒂固地依赖于巫术。 由于西方社会自启蒙以来以理性的名义压制巫术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所以到了20世纪中叶,“科学对于自然界的控制程度已使得它在某些人眼里成了神灵”。 这种取代上帝的科技“神灵”究竟能把我们人类引向何方呢?过去一直是乐观的看法占上风,而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特别是21世纪第一年的911事件之后,对科技神灵的信念已从根基上动摇了。有没有新的选择呢?新时代人选择了回归巫术。

  以古希腊文学和基督教文学为两大源头的西方文学,有一个最常见的英雄叙事母题——屠龙。因为西方人的神话动物谱把龙视为恶与暴力的象征,因此战龙或杀龙,就成为一切男性大英雄的第一重要的过关考验了。无论是赫拉克利斯,还是圣乔治,从上古神话到中世纪传奇的基本情节总是围绕着屠龙而展开。在《哈利·波特》这里,基督教的上帝及其往昔的无上权威几乎完全缺席了。过去一直是上帝对头的魔鬼化身——巫师们,反倒成了正面的形象。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格言用拉丁文表达,意为“千万别招惹一条龙”。 故事的主人公不再与龙为敌,而是成了龙的豢养人和放生者。《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第14章写到挪威脊背龙在人的饲养下茁壮成长,最终被放回野生世界。这个情节虽然发生在魔幻的想象王国,却是对人类灭绝众多物种的文明罪行的彻底忏悔。其中所蕴涵的生态文化寻根意义也是耐人寻味的。如果说恐龙代表着人类出现之前自然生命的辉煌,那么在人类陷入生产主义“增长癖”所催命下的不归之路而不能自拔的时刻,恢复龙的生命辉煌也就意味着恢复人类中心主义之前的自然秩序,那其实也是道家憧憬的“天与人不相胜”的原始和谐境界。

  上帝和科技神灵离去后的世界是异教复兴的天下。有学者指出,当代的异教主义是20世纪的一种创造,提供了对占支配地位的西方思想模式的一种回应。现代的科学的宇宙观不能提供一种包容了人类和生态的整合性的宇宙图景,如格雷厄姆·哈维所说:

  异教的宇宙观“复魅”于世界。异教的人们谈论神与精灵,并不是因为信仰它们,而是因为他们认真看待许多文化的如下暗示:世界并非只居住着新加入进来的人类,而且也居住着巫术的动物、植物和矿物。世界是一个令人激动的、神圣的生存场所。

  在这个生存场所里,各种生命物种的关系只能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关系,不存在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和统治者。以往由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所导致的那种人类独尊、独大的不正常状态应当终结了。所有生物平等的基础是他们共同的母亲——地球。英国科学家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的“盖娅假说”(Gaia hypothesis)给这种新的地球生态观提供了基础。他的《盖娅:地球生命的新观照》(牛津大学出版社1979年)一书认为,我们一切生物赖已出生和存活的这个地球,不仅是宇宙之间仅有的一个发生了生命的环境,而且她自身也是一个生物有机体,一个能够自我适应和自我调节的体系,一个可以改变自身环境使之顽强存活下去的系统。这样一种全新的自组织的地球观,很容易让人们回想起神话时代的人格化的大地女神,于是借助于洛夫洛克科学著作的广泛影响,复活的希腊“盖娅”女神成为20世纪末期西方民间崇拜的一个新的中心偶像。也是继基督教的上帝之后,引领异教想象的自然母亲的神圣意象。

  要恢复女神信仰时代的观念和思想,首先要从被男性牧师们把持的父权制的基督教世界观伦理观中解放出来,女巫和巫师正是实现这种现代解放的有生力量。我们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看到的那些骑着扫帚飞翔的人物形象正是前资本主义的西方社会中对女巫的标准想象。 小说主人公哈利的母亲也是一位以自我牺牲的行为拯救儿子的女巫。当哈利还被囚禁在麻瓜世界时,为他带来魔法学校信息的是猫头鹰,而这种鸟在希腊神话中正是雅典娜女神的化身。而霍格沃茨的女副校长名叫“米勒.麦格”,据说也是从雅典娜女神的罗马名称“密涅瓦”转化过来的。 从想象的原型上看,原来也是异教女神的再生。

  三、反叛现代性:麻瓜世界批判

  在《哈利·波特》中,异教女神与基督教上帝的对立大致影射为两个不同的世界。从出身上看,异教女神通常以隐形化身的方式出现为女巫。魔法世界与麻瓜世界的对立,如果从性别尺度去划分,那么魔法世界也就可以认同为女巫的世界,阴性的世界,而麻瓜们的世界则为阳性的世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叙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开学,新同学互相介绍自己的家庭出身:

  “我是一半一半。”西莫说,“爸爸是一个麻瓜,妈妈直到结婚以后才告诉爸爸自己是女巫。可把他吓得不轻。”
  大家都哈哈大笑。
  “那你呢,纳威?”罗恩问。
  “哦,我是由奶奶带大的,她是女巫。”纳威说,“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们家一直把我当成麻瓜。……”

  从人物出身上的这种严格的二分法标准看,女作者显然是要表达她对现存社会的某种批判的看法。简单的说,当英国学院派的教授们还在讲堂上讨论现代性的利弊得失时,来自民间的女作者用她的另类思维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异常生动的反讽性图景,那就是“麻瓜们”的现代性:沉溺于物质主义的当今芸芸众生就像哈利?波特姨妈姨夫一家人,除了追求市场利润和平庸世俗享乐以外,已经逐渐丧失了人对自然宇宙的敬畏与神秘感,成为与大千世界万种生灵完全隔绝的城市动物园中日益痴呆和异化的动物。

  《哈利·波特与密室》开篇描写到:弗农姨夫膀大腰圆,没有脖子,蓄着异常浓密的大胡子;佩妮姨妈长了一张马脸,骨节粗大。他们的儿子达力也是形体肥胖,没有脖子。从这一家人的精神状态看,姨夫所在公司生产的钻机定单,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意义。如果钻机这样一种资本主义生产的技术工具能代表了人类劫取大地母体的凶器,那么姨夫一家人就表明,走火入魔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在变本加厉的生产戕害自然的技术凶器的同时,也成批地生产着丧失人类真性而惟利是图的行尸走肉。在作者看来,治疗这种社会病态、恢复原始人性的途径还是有的。那就是回到前工业社会或前资本主义的巫术/魔法思维与感知传统,因为那是植根于千百万年的人类生存实践的最古老的精神传统。作者的这种对照与褒贬分明的写法,其实还是潜藏着激进是现实批判精神的。其启悟性的潜台词似乎在说:醒来吧,沉溺于物欲中的人们。反省吧,不愿做现代性奴隶的人们。跟随小巫师哈利去寻找到你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吧,你的精神新生就将从那里开始。

  哈利再魔法学校学习一年以后,放暑假回到姨妈家,好象一下子结束了美妙幻想的巫术世界沦陷到平庸乏味的现实世界:“哈利刚一到家,弗农姨夫就把他的咒语书、魔杖、长袍、坩锅和最高级的光轮2000锁进了楼梯下那又小又暗的柜子里。哈利会不会因为一个暑假没有练习而被学校魁地奇球队开除,德思礼一家才不管呢。哈利的家庭作业一点也没做,回学校时无法交差,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德思礼一家是巫师们所说的麻瓜(血管里没有译滴巫师的血液)。再他们看来,家里有一个巫师是莫大的耻辱。弗农姨夫甚至把哈利的猫头鹰海德薇也锁在了它的笼子里,不让它给魔法世界的任何人送信。”(第2页)在罗琳笔下,巫术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二元对立就是这样鲜明地表现为美与丑、善与恶的对立。并借主人公的自我感觉来帮助读者也在两个世界间建立倾向性明确的价值选择:“他真想念霍格沃茨,想得五脏六肺都发痛。他想念那个城堡,那些秘密通道和幽灵鬼怪。”原来,幽灵鬼怪的魔法世界是主人公逃离资本主义非人性现实的唯一手段。

  暑假中恰逢哈利生日。然而,“德思礼一家忘记了这一天是哈利的十二岁生日。他们从来不会送他什么象样的礼物,更别提生日蛋糕了。”这天,姨夫煞有介事地宣布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哈利还以为会有什么意外的关怀或惊喜降临他的生日。可是现实又让这个孩子彻底失望了:姨夫心目中的重要事情和自己的12周岁毫无关系;德思礼期待的还是物欲的追逐:他有可能在这天做成平生最大的一比交易。

  从后现代的批判立场反思现代性的弊端,有学者提出“强制完成现代性”的概念并同“极权理性”相互联系。《后现代文化》一书的作者科斯洛夫斯基认为,人的生存的有限性同强制完成现代性、同话语理性是相对立的。“我们必须对那些强制完成现代性的作法加以限制,还要尽可能地留存尚未完成的东西,留下空地。如今,如果我们不再能够忍受废墟,要把一切往昔东西的遗迹天衣无缝、富丽堂皇地修饰一新,把任何空旷的原野与平川都看作待开发区,并且尽可能快地利用,那么,我们便处于强制完成现代性或极权理性的现代化强制之中。” 当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唯一负载着生命的星球,到处都布满开发区、工业区的时候,那也就快到了给大自然的生命多样性敲响丧钟的时候。当我们脑子里只有利润和定单的呼唤时,人也就难免丧失人的本性了。而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是无情的,开发市场和占有市场成了今天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姨夫德思礼既是这个疯狂生产的社会制度的千千万万推动者之一员,其实也是它的受害者。人类向自然进军的步伐由于市场魔鬼的召唤和科技手段的突飞猛进而到了毁灭自然的边缘。如何“给现代化减速”,而不是再提速,已经成为面临“增长极限”和患上“过度增长癖”(hyper growthmania)而不能自救的现代人类的大难题。

  如何诊断“增长癖”和“过度增长癖”?美国一位后现代主义的经济学教授赫尔曼?达利提供了详细的症候标准:

  他们以为,经济的增长可以治愈贫穷、失业、债务、通货膨胀、赤字、污染、匮乏、人口爆炸、犯罪、离婚和吸毒。简言之,经济增长既是灵丹妙药,又是至高至善。这就是增长癖。当我们把为了使我们免受增长所带来的意象不到的后果而需的费用也计算到GNP中去,并乐观地把它也看作经济进一步增长的标志时,我们就患了过度增长癖;而当我们耗尽地理资源和支持人类生命的生态系统,并把这种枯竭当作目前的纯收入时,我们就进入目前的这种晚期过度增长癖状态了。

  从这种后现代立场判断,晚期过度增长癖实在相当于晚期癌症。虽然学者的理论性诊断方式与艺术家的感觉诊断方式不同,但是对病症及其严重性的把握还是基本一致的。如此看来,《哈利?波特》为我们描绘的为推销钻机而生存的德思礼一家与受魔法使命召唤的哈利?波特之间的对立,其所要表达的显然不再是简单的灰姑娘一类孤儿逆境受虐的主题了,而是为了治疗理性异化和现代性痼疾——“过度增长癖”而开出的一剂猛药:用复归巫术幻想的万物有灵世界的方式来克服人对物欲的痴迷,来对抗资本主义市场魔鬼的诱惑力量。

  也许这种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会引起人们的普遍怀疑,巫术和魔法可以给儿童的幻想世界增添一些奇异色彩,难道还能够预示现代社会的发展前景吗?如果你亲自到发达国家的民间中去体验一下,看到那么多的成年人在迷恋巫术、女巫、萨满教和瑜珈、禅宗等非基督教的修行方式 ,你就会明白,罗琳写的系列小说《哈利?波特》虽然是给少年人看的,但是它所赖以产生的那种巫术-萨满教复兴的社会土壤却完全不是儿童文学领域里的现象。借用分析心理学大师荣格的一部书名——《现代人寻找灵魂》,或许可以较好地解答如下的疑问:当代人为什么需要巫术-萨满教?魔法究竟能给消费社会带来一些什么?

  晚近的身体人类学提出的一个重要主题是:人和客体可以相互转化。而昔日的萨满-巫师们正是社会群体之中掌握这种变形转化技术的唯一能手。“最值得一提的是萨满(shaman),据说它既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客体。这种转换性的世界,实际上与马克思所说的商品拜物教的观点是相对立的,商品拜物教 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表现出了一种看待事物之间关系的虚构形式。” 从对抗商品拜物教的意义上去理解,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所传授的那些与现代科学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才有可能获得正面的价值吧。总之,《哈利?波特》所掀起的这一场空前浩大的魔法风暴,是在全球化时代对晚期资本主义的市场疯狂、科技痴迷和理性强制的全面解构与背叛。在它那“满纸荒唐言”的文学表现形式中,毕竟能够引发出值得深思的现实问题。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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