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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戏剧化
鉴于此,在探究潜在意义的范围之前,尽可能地从语境方面去了解一个特定口头表演的发生,这对我们来说是至为重要的。《老人凯欧特》是科基伊印第安人关于鲸鱼和小狼狗之间平常关系的一种解释。在如此综总复杂的一种叙事中,乍看上去可能是荒谬的,因而也就不大可能将我们引向更为深厚和丰富的文学经历与文化体验之中,甚至是对“外观者”来说。正如《三头小猪》恰恰不是对猪的行为进行的解释或阐明,而是抽象观念在文化建构中的一种戏剧化,在表演中通过知识渊博的讲述人传达给了见多识广的听众。这样的叙述远比娱乐性消遣——诚然它们属于娱乐性消遣——的意义更为丰富,它们凝缩了世界观的重要层面,并使人们易于理解,这大抵是其它途径无法打开的关节所在。对此做一仔细审慎的细查,将揭示出一整套文化的取向,不仅涉及语言和创造性的表达,而且也包括文化的涵义。
迄今为止,有关女巫(“穿兽皮的行者”、“狗形人”、“布鲁迦女巫”bruja[7])的口头传说,在西南的许多部落中流传最广。人们认为她们穿着犬齿科动物的皮——即变形为狗或小狼——而试图使自己通过伤害或杀害他人而获取权力(参见Brady)。这种利己主义的化身和个人能力的体现具有欺骗性,这些女巫是某种行为的戏剧化和人格化,而这种行为在部落中被认为是对文化的消解∕解构和个人的病态。不必惊异的是,叙述人往往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他们处于矛盾和差异之间:自身的文化要求人们无私地合作,而学校教育则强调个体之间的竞争。然而,年龄稍长的人也讲述这样的故事,尤其是在令人费解的疾病、伤痛和灾难发生之际。疾病和意外事故被认为是不平衡与不和谐的征兆,其致因既可归咎于某人的文化缺憾和道德丧失,也可归咎为一位女巫的恶意行为:女巫故事将道德和文化的预设一并融入到戏剧性的整体格局中,并用连贯的语言形式表达人们的恐惧、关注和价值观,以及陷落到那些提倡否定性行为的他文化的包围后所出现的一种精神险境。此外,这些故事并非是巫术或魔法的解释(或辩解);更确切地说,它们的形成是文化经验在活态叙述中的戏剧化。
神话或神圣的故事将更为宏大和普遍的问题戏剧化地表现出来。这些问题关注的是世界的创造与形成,世界被安排成今天这个模样的过程,以及具体体现其基本原则的戏剧性。有一则神话是这样开头的:“当初,一个巨大温暖的湖泊包覆着大地。湖中漂浮着一节原木,原木中有一个女人,她怀有身孕。”这里明显地告诉我们女性是生命和繁衍的基础。神话中并没有牵涉到其它的问题,诸如这节原木源于何处?或者这个女人是怎样得到身孕的?祖尼人(Zuni)[8]的发生神话——与大多数流传在其他普埃布洛(Pueblos)[9]印第安人村庄中的神话一样——总是以所有生命的东西作为开头,而这些东西来自地下很远的地方,并被描述得酷似昆虫和爬虫动物(参见Tedlock, Finding 223-98:)。太阳(男性)从泥浆中创造了一对孪生儿子,并把他们送到大地的深处,让他们将其它的生命带到光明的地方。该神话戏剧化地将雄性和雌性大地交媾与所有生命的来源渐渐而明确地结合了起来。
需要指出的是:在神话看来,生命不是来自从无到有的魔法创造,生命是潜在的、固有的。居住在美国落矶山以东的黑脚印第安人(Blackfoot)[10]中流传的野牛舞蹈神话,详细地描述了发生在人类与野牛之间的一桩婚姻。这桩婚姻承载着发展通婚的两个群体之间互惠关系的使命,就像所有其它的婚姻一样。野牛供应食物,它们的人类亲戚提供能使野牛再生的仪式舞蹈(参见Grinnell 229-30)。卡斯拉梅特的切努克人(Chinook)[11]太阳神话中的酋长,不听妻子的忠告,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去寻找太阳。他找到了太阳(是位女性),违反了许多禁忌,而后回到他的人民中,目的是用一个石斧来摧毁他们(参见D. Hymes, “Folklore’s Nature”)。在这里,其文化的预设是自我主义会导致个人和社会的毁灭。这类神话的功能并不在于解释一种道德观念或使某种道德观念合理化,而在于采用明确讲述神话的方式来戏剧性地表达这种道德观念,使其变得可以感知、可以体验,因而在文化上保持着活力。
口头讲述无论在神圣或日常的意义上都戏剧化地表达了文化对人或动物之正常行为和责任的界定。除了口头讲述外,北美本土口头传统还包括口头历史(常常讲述的是重大的历史事件以及影响部落的气候现象)、演说(大多在葬礼、帕瓦议事会[12]和其它的仪式场合可以听到)、谣言和闲话(针对同时代的人,往往是受到激发的、创编性的表述),以及笑话(在当代诸种口头文类中最为突出的一种文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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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族文学研究》2000年增刊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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