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偌大的羌塘,地广无边,然而却找不到穷人可以落脚的地 方。父亲打着各种短工,不时地应着人们的要求唱《格萨尔》,挣得微薄的收人养家糊口。
在风餐露宿的漂泊生活中.玉珠长大了。十岁那年,父亲把他送到一个叫桑木丹的富户家里当了牧童。
离开了父母,玉珠开始担负了繁重的劳动,意外的是,玉珠在放牧中结识了几个同龄的伙伴。每当他们把牛羊赶上草坝,头顶湛蓝的天空,脚踩绿茸茸的草地,几个小伙伴便聚集在一起,开心地嬉戏、玩耍,把时间消磨得很快。
在这几个小孩子中间,玉珠是既聪明又厉害的孩子。每当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孩子受到别的小孩的欺负,玉珠总是乐于挺身而出,或对骂、或打架,都不在话下。他的大胆、智能还要感谢那漂泊生活的磨砺。过去,在父母身边,他只是看着父亲为别人跳神、做法事,或唱格萨尔,而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从未尝试过。现在,在小伙伴中间,玉珠如鱼得水,得到了展示才能的机会。他一会儿装扮成“拉娃”(降神的人),一会儿装扮成仲堪,为同伴们表演,他的模仿才能经常受到伙伴们的称赞。
渐渐地玉珠对《格萨尔》的兴趣越来越浓了。他仰慕那些为民除害的英雄豪杰,他被《格萨尔王传》中离奇曲折的故事深深地感动着。他的充满激情的幼稚的表演也感染了伙伴们。有时,他晚上梦见格萨尔打仗,白天醒来就能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由于玉珠的口才好,善表演,他象磁石一样,把小伙伴们紧紧地吸引在自己的身边。
当家境稍有好转时,父母把当了二年佣人的玉珠接回家中。一家人又团聚了,虽然生活仍是缺衣少食,但一家人在一起过得很快活。
晚上,玉珠经常和父亲在一起,听他为牧民们演唱《格萨尔》。那曲折回环的调式,动人心魄的情节,激荡着玉珠的心,常常使他为之彻夜不眠。这时他经常做梦,梦见格萨尔打仗的种种故事。不久他得了一场重病,肩背部疼痛难忍。父亲请来达隆寺(现当雄附近)的喇嘛玛居仁波切,为玉珠祈祷念经,开启说唱《格萨尔》的智门。这位喇嘛还送玉珠一顶说唱《格萨尔》时戴的帽子(仲夏)。
这一神圣又壮严的宗教仪式,在玉珠的幼小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因为正象大人们常说的,一个仲堪有可能把自己说唱《格萨尔》的灵感传给儿子。但是如果不请喇嘛为他们念经祈祷,降神附体,开启智门,那幺,他就会象疯子一样,在说唱《格萨尔》时控制不住自己。只有得到神的旨意,才能象父辈艺人那样自由地说唱。
经过“开启智门”的玉珠,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据他自己讲,晚上做的梦,白天可以讲一整天。而会演唱的部数和内容也在与日俱增。
一次在流浪的路上,发现了一只被狼咬死的羊。饥肠辘辘的玉珠不听老人的劝告,吃了羊肉,害了一场大病。虽然他又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了,但是他感到这场大病对自己的智力是有影响的。
不久,家里无法维持生活,玉珠不得不再次离开父母到一个叫米硕朗才的家里当佣人。这是一家大户人家,全家笃信佛教,为了给来世积善积德,对佣人比较宽厚。因此,玉珠这时虽然已经担负起一个男子汉所承担的繁重劳动了,然而吃得饱,穿得暖,生活过得还可以。
玉珠仍然每天清晨把牛羊赶到辽阔的草原上,然后无忧无虑地给一同放牧的伙伴唱《格萨尔》。他的演唱技艺不断得到锻炼而开始娴熟,而前来听他演唱的人也从几个牧童扩展到一些成年人。有时,傍晚,牛羊归圈,做完一天的活计,人们前来听他演唱,他也很乐意满足别人的要求。这时,他纯属一种爱好,从未收过别人一文钱,因为他那时的生活还可以过得去。
玉珠在米硕朗才家里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一天,突然得到父亲病重的消息,玉珠匆忙收拾东西赶回家中。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积劳成疾,已经卧床不起了。没过多久他便丢下了一家人离开了人世,结束了他那坎坷而短暂的一生。那年玉珠才17岁。他是全家最大和唯一的男孩,然而仍然是无力挑起家庭重担的孩子。母亲在风风雨雨的贫困生活中苦熬了半辈子,现在又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失去了靠山,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从而顿时对尘世产生厌倦,向往着神佛的世界,希望在后半生中得到解脱。于是,她决定带着最小的尚未成年的女儿,离开这苦难的土地到卫藏地区去朝佛。玉珠和大妹妹继续留下来当佣人。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家庭被命运拆散了。
玉珠回到米硕朗才家,仍然是每天上山放牧,伙伴们虽然也时常和他在一起,然而这里的一切再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了。他的心被世上唯一的亲人母亲带走了。他无法克制思念母亲的心情。瘦弱的母亲以及年幼的小妹踽踽行走在崎岖的朝佛路上的情景经常浮现在眼前,他的一颗平静的心被搅乱了。几年过去了,玉珠再也忍受不了这别离的痛苦,终于决定离开米硕朗才家,告别多年相聚在一起的伙伴,踏上了通往卫藏的征途,去寻觅他那朝夕思念的母亲和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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