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把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名誉披戴在这位世纪老人的身上,“人民的学者”、“中国民俗学之父”、“一代宗师”、“世界上最老的在职教授”、“著名的诗人、散文家”等等。钟敬文先生的一生,刚好贯穿了20世纪,最为难得的是,他能始终与时代的先进学术文化保持同步发展,一生辛勤耕耘,从未间断。他的学艺脚步,可以看作是整个20世纪中国文化进程的一个绝佳缩影。
但是,由于他的学术足迹广,时间、空间的跨度大,散漫分载各处,而且各大出版机构都愿意各取所需地从大量钟著中选刊部分论述,他的许多文章都曾不止十遍地被选入各种论文选本,而有些重要的文章却又很难找到足本,这给学术研究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最近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钟敬文文集》,比较完整地辑录了钟敬文先生生平的学术论著和文艺创作,分为《民俗学卷》、《民间文艺学卷》、《诗学及文艺论卷》、《散文随笔卷》、《诗歌卷》,约300万字。这个数字显然不是钟先生论著的全部,但从各卷收录的著目上看,钟先生各个历史时期比较重要且有代表性的论文、讲话、散论、随笔、诗词,以及较具史料价值的通信、序跋等,都已搜罗其中,可说是目前最全面、最具权威的钟敬文学术思想的研究资料了。
钟敬文在1979年曾作《书感》自评为“辛勤学圃一工蜂,卅载时评有异同。”对自己有着极清醒的定位。刘魁立则评价钟先生是“一个手执勤奋之灯走在追求真知之路上的先行者”。如果我们能结合钟先生的学艺历程来细读《文集》,可能会从钟先生身上学到更多的“诗外”功夫。
1927年以前,钟先生还只是个文学青年,他的短论、随笔等,谈论的范围主要是歌谣、故事,他自己也说:“诗,许多年来,她是和我的生命纠缠在一起的。……她简直是我精神生活的一切。”他自言诗歌“锻炼了我的智慧,开拓了我的思想和感情的境地。”假设没有对诗的热爱,没有幻想的浪漫情怀,整日价爬梳在书堆中,粗茶淡饭,终老于70余平方斗室的钟敬文,还能对生活有着如此执着的爱恋,还能“耕耘到百岁”吗?
他的散文则是一种平实的美文。诗与文,在钟敬文来说,主要在于对情感控制的差别,“散文中浸透情绪的地方就成为诗。“山水草木是他早期散文的至爱,其次就是“写人物、评世相、谈文艺,以及直接抒写当时个人情怀的篇章。”时人评论钟文“冲淡平静,是个温雅学人之言,颇与周岂明作风近似。”40岁以后,随着阅历加深,行文愈加自如,文风也变得醇香深厚。钟文不以知识性见长,但处处透着浪漫情怀,读之如沐春风,洋溢着人性之美。
如果说诗文抒发的都还只是个人的感情,随着时代的远去,诗文赖以寄托的情感也多日渐发黄的话,他那些隽永的格言,闪耀着思想光芒的诗学和文论,可能会伴随我们走得更远,正如钟先生诗云:“艺文重欣赏,其次乃评论。倘得两兼之,品格自高峻。”其诗论亦如诗作,常以格言体来写作,含英咀华,韵味无穷。
诗人的浪漫还表现在浓郁的爱国情感上。钟先生说,古代希腊人军队出征的时候,诗人常常走在前头,这是诗人职能最好的象征。对陆游的喜爱与赞颂是他诗论与诗作中的一大特点,这与他写作诗论时正值抗日战争不无关系。
钟先生生前最后的这首诗篇可说是他一生的最好的写照:“历经仄径与危滩,步履蹒跚到百年。曾抱壮心奔国难,犹余微尚恋诗篇。宏思竣想终何补,素食粗衣分自甘。学艺世功都未了,发挥知有后来贤。”
文章来源:《光明日报》 【本文责编:CFNEdit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