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余论
马林关注的是乌托邦的堕落以及它是如何变成一个神话的形式。以迪士尼为例,他的童话电影中乌托邦的堕落始于20世纪30年代,当时他更加意识到自己作品的“文明化”影响,以及他如何在电影中真正体现和描绘美国价值观。迪士尼在多大程度上通过他不计其数的多样化的电影影响了年轻人和老年人,这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但是他的文明使命的发展以及他对童话作为传达这一使命的手段的使用不容争论。迪士尼代表了美国意识形态的精髓——它的民粹主义、清教主义、精英主义和消费主义——他认为这些价值观应该通过他的所有产品传播到全世界。他的故事片、童话电影,包括在他去世后制作的电影,从来都不是宣传片,但它们确实改变了童话的文明功能,反映了迪士尼的个人意识形态。
幸运的是,迪士尼在电影中使用童话故事并不是没有争议的,但是就像19世纪的格林兄弟一样,迪士尼在20世纪树立了一个世界性的标准,所有的童话电影,无论是动画还是真人电影,都是以此作为衡量标准的。值得称赞的是,他开发了创新和实验性的动画模式,将童话故事恢复为家庭娱乐的主要内容,但他的意识形态前提早已超过其有效性和正当性。由美国电影公司梦工厂制作的最近的童话故事《怪物史莱克》(2001)和《怪物史莱克2》(2003),以及由日本电影制片人宫崎骏创作的《千与千寻》(2001)和《哈尔的移动城堡》(2004),表明童话电影现在被用来质疑乌托邦的堕落。特别是两部史莱克电影明显成为了批评与质疑迪士尼公司和意识形态世界的参考。在第一部影片中,所有来自格林童话中的人物角色都从迪士尼电影中逃离,被放逐到史莱克的沼泽地,在那里他们感受快乐,并从法克大人(Farquaad)残酷的清教徒力量中寻求到了庇护。法克像迈克尔·艾斯纳(Michael Eisner,迪士尼公司的首领)一样,讨厌幻想和那些看起来像突变体的奇怪角色。在他的宫廷,一切都是整洁、干净、美丽,类似于消毒过的迪士尼乐园,掩盖了法克帝国的暴力和丑陋。最终,法克作为一个暴君被推翻并成为一个笑柄,而怪物史莱克和丑陋的菲奥娜可以退休回到肮脏的沼泽,但他们并没有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因为仍有续集。在《怪物史莱克2》中,美女、消费主义和名人的观念被史莱克、公主菲奥娜和狡猾的穿靴子的猫的行为所削弱。在这部滑稽的电影中,菲奥娜的父母住在一个类似好莱坞的王国里,而白马王子是一个女巫的儿子,女巫创造了一个由她控制的人造世界,直到史莱克和他的朋友们揭露了她的讹诈与自负。最后,菲奥娜再一次选择和史莱克一起生活在边缘化生物的沼泽里。
在史莱克童话故事片中,英俊的王子不再拯救无助的处女,而强悍的年轻女性不同寻常的品质亦在宫崎骏的《千与千寻》以及《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得到充分体现。在第一部电影中,年轻的千寻进入一个闹鬼的小镇,证明自己是无畏的,因为她拯救了她的父母,他们被一个贪婪的女巫变成了猪。第二部则是根据戴安娜·韦恩·琼斯(Diana Wynne Jones)的一部奇幻小说改编,一位年轻的帽匠苏菲与巫师哈尔一起打败了废物女巫。在宫崎骏的所有电影中,人们都能感受到一种想象力的解放,这种想象力与社会现实以及为儿童制作童话电影的传统方式相对抗。宫崎骏在2001年接受汤姆·麦斯(Tom Mes)采访时说:
我相信幻想在想象中的意义非常重要。我们不应该过于贴近日常现实,而应该为心灵、思想和想象力的现实留出空间,那些东西对我们的生活有帮助。但是我们必须谨慎使用“幻想”这个词。在日本,“幻想”这个词现在适用于从电视节目到视频游戏的所有内容,如虚拟现实。但虚拟现实是对真实的否定,我们需要为想象力展开怀抱,因为想象力为现实带来了一些有益的东西。虚拟现实亦会禁锢人,这是我在工作中挣扎的两难境地,试图在想象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寻求的平衡。
很显然,像宫崎骏和梦工厂所创作的这类21世纪具有异乎寻常的想象力和颠覆性的童话电影作品,形成了与数以百计的传统童话电影相抗衡的态势。在迪士尼式的童话电影中,想象力被工具化,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制定和传播美国迪士尼的意识形态,不管这部电影是不是由迪士尼公司或其他克隆公司制造的。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迪士尼的文明使命被证明是有缺陷的,并且导致了乌托邦的退化。
(本文刊载于《民俗研究》2020年第4期,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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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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