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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疾病类型
回族民俗医疗体系所治疗的疾病,与汉族所言的“邪病”在根本上有相通之处。“邪病是由于仙家(多指还未修炼成仙的动物)、鬼甚至是神的纠缠、干扰所造成的身心状态的不正常和不舒适。”根据调研资料,笔者将“易卜劣厮”引起的身心状态不正常和不舒适归纳为如下三种类型:
其一,心理恐惧
心理恐惧被回族视为“易卜劣厮”侵扰而造成的不正常或不舒服的一种疾病类型。对于成年人而言,一个人突然间、莫名地恐慌、心急与害怕,却找不出具体原因时,便会断定自己被“易卜劣厮”跟上了。此时他们会与一些容易被“易卜劣厮”跟上的特殊经历相联系,如起夜如厕、深夜外出行夜路、在偏僻的山间田埂出没等。一位调查对象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自己和丈夫在镇上做些小生意,有一天很晚了才回家,第二天醒来,觉得心里慌慌的、怕怕的,大概是被‘易卜劣厮’跟上了。”对于孩童而言,主要是指由于惊吓而造成的心理恐惧,表现为爱哭、不睡觉、眼神呆滞或给人病怏怏的感觉等异常现象。外在缘起是亲邻友朋来访,跟随而来的“易卜劣厮”与孩童有了接触,致使孩童害怕、恐惧。笔者在调研期间,与当地调查对象同行时,走到别人家门口或者自家门口时,特别是家中有婴幼儿的,她们多会要求笔者与她们一块在门口稍作停顿,以防“易卜劣厮”跟随进入家门,侵扰家人。
其二,突然间、游走式、难以治愈的疼痛
突然间、游走式、难以治愈的疼痛是“易卜劣厮”侵扰而造成的不正常或不舒服的另一种疾病类型。这一类型比较特殊,因为疼痛是医学疾病的最主要症状体现。回族对此也有深刻的认知,于是形成了一定的标准用于区分医学疾病和“易卜劣厮”引起的疼痛。医学疾病的疼痛有明确的医学诊断,并且经过治疗可以治愈。“易卜劣厮”引起的疼痛,主要是身体部位突然间、游走式、久治不愈的疼痛。其中,“突然间”的特性与人们的思维直接关联,之前从未疼痛,突然间疼痛一定是因为不寻常的因素所引起。“游走式”特性与回族关于“易卜劣厮”的认知有着密切联系,回族认为“易卜劣厮”躲藏在人的血管之内,它可以随着血液的流动,在人体内的不同部位停留。例如一位老年回族妇女认为自己被“易卜劣厮”跟上了,说道“我有时左胳膊疼、有时右胳膊疼,有时又膝盖疼,这个疼好像长了腿一样,会跑,很奇怪。”“久治不愈”的特性则是与医学的局限性相关,现代医学的种种局限性使很多确诊的疾病特别是慢性疾病难以康复。另外患者受自身家庭经济条件的限制,往往也无力进行彻底治疗。在现代医学疗效甚微时,回族会怀疑疾病的性质判断和归属,认为是“易卜劣厮”侵扰导致的疼痛。此三大特性既可以并存,也可以单独存在。
其三,“不松凡”
“不松凡”是西北方言,有“不容易”、“不舒服”的意思。“不松凡”有诸多的指代,在本文,则专指被“易卜劣厮”侵扰而导致的疾病。“不松凡”较前两种疾病,更为严重。神志不清是该疾病最根本的症状表现:或表情木讷、呆坐无语;或痛哭不已;或暴躁无常,出现语言暴力、肢体暴力。缺乏自我控制的能力,并且多已丧失理智。此症状表现多有间歇性特点,给人时好时坏的感觉。他们处于一种脱离其正常生活的临时或紧急状态,往往喜好扮演他人角色。“例如一位青年回族妇女‘不松凡’后,有次她告诉父亲自己是家族中的某位长者。哭闹打骂一阵后,她睡了一觉,清醒后又恢复了平常状态。只是仍会反复发作。”除神志不清外,该疾病也会伴有前两大疾病的症状体现,例如心急、心慌、恐惧及身体部位的疼痛等。但“神志不清”是判定“不松凡”的根本症状。在传统人类学经典著作中也有类似的疾病,例如“如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有拉塔病(Latah)、行凶狂(Amok)和缩阳病(koro);加拿大森林地区的冰神附体(wililge);澳大利亚北部的灵魂附体(Molgri);日本冲绳岛的矮奴(EMU);蒙古的比伦奇等。”这些均是源于特定的文化环境而产生的。
阿瑟·克雷曼在中国开展了精神疾病的跨文化研究,发现“在中国特定的文化和政治条件下,神经衰弱被医学专业人员和普通人普遍接受。它承担了抑郁症所不能承担的、将社会问题医学化的社会功能……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社会矛盾和冲突的缓和机制。”在此研究基础上阿瑟·克雷曼提出了“文化特定症”概念即“在特定的文化环境里产生的特殊病症,其症状和治疗方法都不可混同于普通疾病。”心理恐惧和突然间、游走式、难以治愈的疼痛及“不松凡”都是在回族文化环境中产生的特定病症,需要特定的治疗者采用特定的治疗仪式和过程予以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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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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