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跳皮筋游戏仪式的解读
游戏大多起源于仪式与巫术,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游戏的巫术性与神秘性逐渐淡化或消失,更多地还原了游戏本身的自娱性与健身消遣的功能。跳皮筋游戏结合了儿童身心发展特点,规则规范、合理,在游戏仪式中严格按照既定的规则执行,决不超出规则的限定,属于极为正式的游戏仪式。根据游戏的时序可以划分为开始仪式、过程仪式、结束仪式,各时序阶段都有不同的规定。
2.1跳皮筋游戏仪式规定
2.1.1开始仪式规定
游戏在开始之初都会有一个前提,以体现公平与自愿;任何游戏活动都必须在一定的规则限定下进行,否则,就不能称为游戏;“游戏的规则是经历长期的历史积淀与无数人的共同实践才形成的,具有相当的稳定性的特点”[3]。另外,跳皮筋游戏仪式有固定的人群和构成,仪式中不仅有游戏参与者,也不乏“观众”。游戏的意义在于自我,儿童在执行规则、投入游戏、假装角色、模拟竞争等环节中都按照游戏仪式的规则限定自身行为,使之符合游戏仪式规定。在跳皮筋游戏仪式规定中有严格的规则限制,在不同的地域,游戏规则与游戏形式及语言都各有不同,使得跳皮筋游戏仪式结合了当地的习惯礼俗,符合当地人的语言习惯与生活习俗,总体来看,跳皮筋基本的跳法与规则是经过身体实践后积淀下来的,基本呈现大同小异的分布状况。
人们常通过“开始时刻”这种文化设置与表达使自己的人生不断有新的起点[4]。跳皮筋游戏仪式开始时一般有固定的形式,即剪刀—包袱(布)—锤(石头),或是手心手背,手势与口令配合齐出,在突然中决定胜负。三者有一定关系,即剪刀剪布、锤对抗剪刀、包袱包锤。在游戏开始以后,有一定的规定要求,以调查的北京儿童游戏“四人两组跳皮筋”为例。她们首先“手心手背———猜丁克,丁丁壳”分成两组,然后两组分别选派一个“代表”与另外一组“剪刀—包袱—锤”“抽出一个老大”,取胜的一组则被确定为“老大”,作为“老大”的一组先跳,同时负责选定跳的内容与花样,并限定规则。失败的一组为“老大”组撑筋,必须遵从并执行“老大”组制定的规则。
另外,在开始游戏仪式中,角色可以获得仪式的集体认同,分别有不同的角色与象征意义,如“老大”与“代表”,他们在游戏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老大”往往象征着游戏中的“权力”与“运气”,“权力”即选择跳法与花样、限定规则以及优先跳的权力;在制定规则时往往能够占据游戏的主动权,为游戏取得胜利奠定基础,这也是“运气”的一种表现。在每组中选出的“代表”与对方较量确定“老大”时,选中的“代表”往往是组内跳皮筋技能水平高或“威望”较高的人,一般充当“领导”或小组长的角色,象征着领袖或者决策者,是仪式性主角,同时,他们也肩负着小组成败的重大责任,其任务主要是在游戏过程中有效、合理地安排技战术,组织小组成员完成任务,最终取得游戏的胜利。
2.1.2过程仪式规定
跳皮筋过程仪式的游戏形式一般表现为既开放又封闭,是环形与内聚性的象征。跳皮筋游戏有自身特殊的游戏形态,在肢体与皮筋的协调配合下,动作展现灵活自如、轻盈自若,皮筋时而拧转、时而回环,既表现出聚、拧、曲、转的运动特点,又展现了女性舒展大方、优雅动人的身体姿势,这恰恰与中国传统的审美情趣相一致。皮筋围成的环形营造了相对封闭的空间,象征着内敛封闭、崇古循旧的文化心态;以身体的关节为标准也是中华民族向内关照、追求中庸和谐的价值观的体现;在过程仪式中每一级别的升高则是开放向外的体现,既是传统等级观念的显示,也象征着自强不息、奋发向上的传统精神理念与境界追求。这一简单的游戏形态融合表达了内聚与开放的文化特质,既蕴含中华传统保守固己的心态,同时也映射出现代体育追逐竞争的精神追求。范·根纳普[5](Van Gennep)在《过渡仪式》一书中说道:“任何社会里的个人生活,都是随着其年龄的增长,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过渡的序列。”他的仪式理论认为过渡性仪式包括3个基本内容,即分离、过渡和组合,分别表述为前阈限、阈限和后阈限。在跳皮筋过程中的前阈限可以看作阈限阶段级别中处于模糊不定的阶段,胜负成败均有较强的不确定性。
跳皮筋游戏过程仪式的要求与相关规定主要体现在以下2个方面:1)跳皮筋游戏过程仪式的级别规定。我们可以把跳皮筋游戏仪式规定看作以级别为界限,从一个级别到另一个级别过渡,以“级别挑战”为主题阈限的技能“通过仪式”。每种花样都是一种通过仪式;同时,跳皮筋游戏中有不同的级别,按照级别规定,以关节和身体部位分为脚踝、小腿肚、膝盖、大腿、腰、胸、肩膀、脖子、耳朵处、小高举、大高举共计11个高度。级别一级级升高象征着对难度的不断挑战、不断征服困难、挑战难度。每一个级别都可以看作一个游戏集体通过仪式,每一个级别又是“下一个级别”的“前阈限阶段”,“下一个级别”总是作为“前一个级别”的“后阈限阶段”出现。“下一个级别”总是比前一个更有挑战,难度更大,每一位参与者的技能水平和集体的默契配合都作为阈限的“考验”与“磨难”,只有不断“通过考验”才能获得下一个级别的“通行”,只有获得通行才可能获得更高层次的磨砺与升华。另外,整个跳皮筋游戏的每个级别通过相互联结,又构成一个大的“通过仪式”,只有通过所有级别“阈限”的考验与磨难以后,才到达一种全新的“重生状态”。跳皮筋过程仪式的“重生状态”可以看作是跳皮筋技能与威望的获得。但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跳皮筋游戏过程仪式需要每个参与者的自觉意识与集体观念的配合,每一位组员的发挥都很重要,在过程中需要全力以赴,时刻以良好的精神面貌与体力、智力支持来应对每个级别的通过仪式,另外,组员与其他游戏者的监督与批评也是促成仪式通过的催化剂,在仪式不确定的、模糊的状态中全力争取通过。同时,每个级别过程中,都要与跳皮筋中规定的歌谣或语言保持一致,肢体与语言相互配合共同构成完整的跳皮筋的游戏仪式。
跳皮筋游戏过程仪式的规则有一定的要求。跳皮筋有一定的规则限定,尤其在过程仪式中规定更为严格,其中包括一项基本的“救人”法则。跳皮筋过程仪式中“救人”法则这样规定:在组员有人失败时可以依靠别人的救助复活,即当组内成员有人跳不过或跳错时,可以让已跳成功的成员“救活”。这一法则在民间儿童游戏中颇具特色,这项规则没有被严格要求或强迫,但是在游戏中却被自觉地执行,作为默认的必备规定被集体接受。但是,在执行法则时,对方经常会提出更高、更严格的要求企图干扰“救人”的进行。从这一法则来看,每个成员在跳皮筋过程仪式中都起到重要的作用,任何一个人的成功或失败与游戏仪式的顺利进行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种法则是集体仪式整体性与互助性的体现,也反映了自觉意识与集体观念在游戏中的形成。跳皮筋游戏过程仪式的另外一个基本法则是小组轮换规定。小组轮换规定要求:当小组所有人都没跳过,或者救人失败,就开始轮换另外一组;另外,当一轮游戏结束以后,要换另一组制定规则。从这一规定中,我们可以看到对于每个小组的成员来说,机会都是平等的,竞争是在公平的前提下进行的。游戏过程仪式虽竞争激烈,但是从不失公允。儿童对于仪式中规则的遵守是随着游戏语境不断变化的,在跳皮筋游戏仪式中,大多游戏者都想要成为游戏的制定者与把控者,尤其处于劣势时会要求调整原有的游戏规则,使之有益于自身,经过允许后,其他游戏参与者会配合规则继续完成游戏。
另外,跳皮筋游戏过程仪式有一定的角色象征。在游戏分组时,若出现单数的情况则会出现一个“小面包”,“小面包”的角色一般由技能水平较高的人来担当,它不需要撑筋,两边倒,主要担任“救人”的工作,需要较好的身体素质与技能水平,在救人时全力以赴,不能偏袒任何一组。在游戏过程仪式中,“小面包”象征着“技能权威者”“公平执行者”,技能水平高、拥有更多责任与义务,需要拯救所有未通过的游戏者,需要更加公平地参与到游戏中,接受所有游戏者的监督。在游戏中,“小面包”如若能够充分发挥自身的作用并得到肯定,就会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与威望,会受到大家的尊重与景仰,在后续的游戏过程仪式中也能够获得充分信任,有持续的影响力。但是,“小面包”的技能与权威只在游戏仪式中显现,在日常的儿童生活中,与其他儿童并无差异。
2.1.3结束仪式规定
跳皮筋游戏结束仪式在自然而然中结束,完成规定的级别与轮数,双方获得心灵的愉悦与满足等都可以作为结束仪式的形式,这往往根据游戏者的体力与心理满足的获得而决定。胜负只是一种结果,儿童游戏胜负的奖励惩罚并不体现在物质上,他们参与游戏仪式的初衷在于收获乐趣与欢乐。跳皮筋结束仪式也是一样,但它的后续影响力极大。在游戏仪式中既可以获得情感的慰藉与平衡,抒发了渴望自由和娱乐的游戏精神,也渲染了和谐欢快的游戏气氛,凝聚了游戏仪式者的精神理念。获得胜利的一方获得自我满足感,强化了集体意识,磨炼了意志,培养了他们不畏惧困难和挑战,再接再厉的品质;而游戏失败的一方也不甘于失败,他们在获得乐趣与快乐的同时,渴望继续加强基本技能的练习与提升,为下一次的游戏仪式做好准备。
每一位参与游戏的成员都需要接受游戏仪式的胜负结果,在游戏仪式中表现出色的人不仅获得了威望,也为后续的跳皮筋游戏仪式的进行做了铺垫;在仪式中表现平庸的成员作为仪式构成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渲染了游戏仪式的气氛,壮大了游戏仪式的规模,在仪式中获得了满足与愉悦。作为游戏仪式观赏者,在游戏结束仪式时同样是满足的,不仅感观上获得视觉上的冲击,同样心灵可以获得情感的愉悦、满足与舒畅。
2.2跳皮筋游戏仪式的场域
游戏与仪式有密切的联系,很多游戏起源于巫术、祈愿等仪式活动,同时游戏被赋予一定的象征含义。现代的儿童游戏渐渐脱掉神秘色彩,从传统意义的节日中脱离,娱神功能淡化,逐渐转向自娱,作为单独的游戏或体育比赛项目存在。儿童游戏仪式是一种身体实践与社会规范的预演,儿童游戏的形式、规定、要求、规则在实践中不断积累沉淀,形成一种身体习惯,游戏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确定的时序、规定的场域,人群的选择等都表现了孩童的心理特质与社会规范。此外,社会因素与历史文化因素的影响和控制使得儿童游戏保留了历史的痕迹,寄存着民众与社会的记忆,成为庄严而严肃的游戏仪式。
游戏的场域是指游戏时所在的地点以及周围的空间位置,跳皮筋的游戏仪式场域规定是在跳皮筋游戏仪式中,由游戏的地点、空间,游戏通行的规则等共同组成的特定场景。跳皮筋游戏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场域规定,“仪式被视为一种交流与交换的场域”,场域规定被认为是仪式的一个基本特性,场域是仪式的载体[6]。在游戏场地之内,统辖着一种绝对的特殊的秩序,游戏的场地是被隔离、被围起、被腾空的禁地,其中通行着特殊的规则[7]。游戏仪式的场域有隐形的内涵,只有在场域规定的范围内,游戏规则才得以实行,才会获得其他游戏仪式参与者的认同,这种规定把控着游戏仪式规定,使得仪式暂时脱离了一般世俗社会的规范,在游戏仪式规则的限定下自由通行。仪式中的场域是在特定的社会情境中展开的,跳皮筋游戏仪式也有其特定的游戏场景,游戏的场域规定为游戏仪式中的参与者提供了展示技艺、技能交流的机会,场域是民间游艺过程中展示民俗的文化空间,是情感释放的空间,是相互沟通、相互通融的平台与场所。
跳皮筋过程仪式阈限与交融的游戏语境要求是跳皮筋游戏仪式中根据不同的仪式场景采用的语言表达与陈述方式,主要表现为强制性与严肃性2个特点。游戏仪式表现为总是以强制性与严肃性的规则规范每一位游戏参与者,跳皮筋游戏仪式的语境的强制性与严肃性体现在:规则的秩序性控制;游戏者对权威的绝对遵从;严肃威严的语言表述等。“一切游戏皆有其规则,规则控制‘暂时’世界(为游戏所划定)的东西。”[4]跳皮筋游戏仪式中有自身特定的规则与语言世界,从规则的权威角度来讲,游戏必须在强制性的秩序下进行;游戏仪式中的语言是严肃的,是不可侵犯的,在调查中,经常遇到类似“不准碰筋”这类语言,语气严肃不可侵犯、权威性强,常常用以命令、警告、呵斥那些想要违反规则的游戏参与者,要求其他游戏者必须服从,同时也可以提示其他游戏者履行监督职责,自觉遵守规则,使游戏得以正常进行。在这种机制的监督与强制下,游戏参与者就自觉不自觉地遵循着不可侵犯的游戏仪式规则。此外,跳皮筋游戏仪式的语言还表现为一般性的信息陈述、请求允许、认可给予等,主要用于提供信息、从属地位的请求,保持与其他游戏者行动一致等。不同的语境与情境为游戏仪式的表达提供前提。
“儿童的游戏充溢着、奔涌着、释放着一种自由的精神,人文追求的人性自由是源于对生活的原发动力;游戏的精神就是融汇和表达着人类生命与人文自由之原发性的精神。”[8]在游戏仪式中,儿童游戏精神主要体现在自由与规则2个方面,游戏是获得自由精神的一种形式。跳皮筋游戏仪式中不仅充斥着公平、竞争的体育精神,也反映出规则意识,他们时刻遵循游戏中的秩序,而这种秩序完全区别于日常的生活秩序,也是儿童游戏仪式的独特之处。作为仪式的儿童游戏,儿童在仪式中不断地调整规范规则与要求,也时刻遵守既定的规则,体现出游戏的严肃性与规定性。儿童在仪式中控制自身行为与身体实践,使之适应社会规范。儿童游戏仪式的规定符合儿童这一特殊群体的心理特质,规则把控着仪式的时序,控制着仪式的节奏,具有深远而积极的意义。仪式具有强烈的内在整合力,在游戏仪式中,儿童融入集体,获得身份与情感的认同,找到共同记忆,获得心理安慰。仪式最明显、最集中地反映和表达了人们对人与世界的理解、解释和看法,并揭示了他们的文化与社会生活的基本结构以及整体运作规范、逻辑与秩序[9]。儿童的游戏仪式是儿童世界的价值反映,表达了儿童意愿与其特有的生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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