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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士人视焚香为日常,燕居而求幽玄的清境,实少它不得。而彼时之香,以水沉亦即沉香为要。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中《志香》一节所述种种,对沉香的品评正有它独特的角度,即优劣高下之标准,是基于士人燕居时候的焚香。“团扇兴来闲弄笔,寒泉漱罢独焚香”(陆游《夏日》);“沉水一铢销永昼,蠹书数叶伴残更”(刘克庄《身在》),怡神涤虑,澹志忘情,皆是其境界。
沉香在南北朝时期已经入药,唐代则更加引人注目。土产的白木香即海南香作为土贡,唐代已列入制度。不过海南香真正为世所重是在宋代。宋人重沉香,和合众香制作香饼,水沉也是核心,而主要取用的是海南沉。发达于南北朝时期的合香技艺,许多配方原是得自佛经,施用于中土之后,又加入了自己原有的药草炮制的经验,其实二者之间的道理本来相通。调和众香制作香饼,从两宋诗文描写和文献记载中的香方来看,基本原则与现代调香工艺多有相通。合香所使用的原料,不外三类。其一,构成主体香韵的基本香料,如水沉,白檀香,降真香。其二,用作调和与修饰的一类,如甘松,丁香,藿香,零陵香。其三,用作发香和聚香的一类,如艾纳,甲香,龙脑,乳香,安息香或金颜香,麝香,龙涎香。所谓发香,即令各种香料成分挥发均匀;聚香,便是使香气尽可能留长。而宋人艳称的“龙涎香品”或曰“古龙涎”,也不外水沉为本,杂以脑麝香花而制成的合香。为宋人所喜者又有“蒸沉”,即把蒸馏香水的方法薰制水沉,以调配出个性化的香气,如柚花沉、玫瑰沉、桂花沉。杨万里《和仲良分送柚花沉三首》句有“薰然真腊水沉片,烝以洞庭春雪花”;“锯沉百叠糁琼英,一日三薰更九烝”。春雪花,言柚花之色;“锯沉百叠”一句,便是宋张世南《游宦纪闻》中说到的香木作片,在锡制的小甑里,叠花一层,叠香一层;“一日三薰”句,则《游宦纪闻》所述之蒸花。杨万里诗《红玫瑰》“别有国香收不得,诗人熏入水沉中”,用作熏沉的办法也应如此。类似的办法宋人发明了不少,并且多见诸吟咏。
总之,随佛教东传而来的合香之法,至于两宋,已经完全本土化。本草学的发展此际达到一个高潮,园艺学的发达也可谓空前。芍药,牡丹,梅,菊,兰等各有专谱,传统植物的研究自不待言,对许多外来植物也早有了很确切的认识。博物,多识,格物的空气里,“更将花谱通香谱”,乃是必然,它因此成为宋代合香的重要特色之一,也是两宋香事的特色之一。宋代士人之焚香,追求的不是豪奢,亦非点缀风雅,此中更没有日本“香道”式的仪式化的成分,而是本来保持着的一种生活情趣。“小阁幽窗,是处都香了”,原是宋人咏木犀之句,却也正可移来为两宋香事品题。
两宋香事中的又一项,是制作用来佩带的香珠和香饼,比如“龙涎佩带”,时或称作“软香”。杨皇后《宫词》“近臣夸赐金书扇,御侍争传佩带香”,所咏即是此物。“佩带”而标出“龙涎”,原是特地说明它的制作原料中有龙涎一味,或者只是添得依仿龙涎风味的“龙涎香品”,实际上多数情况是取后者,因为真品龙涎不惟价格极昂,且非轻易可得,即便在宫禁,它也不是寻常之物,如此情状在宋人笔记中多有记述。南宋顾文荐《负暄杂录》“龙涎香品”条说:绍兴年间,高宗“万机之暇,留意香品,合和奇香,号东阁云头。其次则中兴复古,以古腊沉香为本,杂以脑麝、栀花之类,香味氲氤,极有清韵”。常州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出土“中兴复古”香饼一枚,背面模印蟠屈向上、身姿相对的两条龙,可知是出自宫禁的“内家香品”。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共六座,发掘者推测墓主人是官至副相的毗陵公薛极的亲属,那么此枚佩带为宫廷赏赐之物也就顺理成章,也因此而珍重随葬。此外,同是出自村前乡这一组墓葬的还有一枚直径六厘米的圆形香饼,香饼外缘包银,银边打作四季花卉,中有一个用作佩系的小环(图8)。它也属于佩带之类的“软香”:或作为香佩系于衣,或用作扇坠。
图8香佩(常州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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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文汇学人”2018-09-0 【本文责编:张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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