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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通过智慧逃出他者魔掌之后,就是故事特别强调的“看家护院”了。“相比之下,中国的这类故事主要是侧重教育少年儿童识别伪装的恶人,培养看守家门的能力。”艾伯华在老虎外婆故事分析中对“孩子留守”提出了疑问,而这正是这一类型故事所蕴含的中国传统社会对儿童的教育观念。在儿童成长过程中,需要“获得适应社会所必需的社会经验和社会技能,并建立起社会联系”,如上文所述,儿童的社会联系是建立在以亲属关系为基础的社交圈,他适应社会必需的社会经验,在中国社会首先就是“齐家”,这也是中国社会传统居家规范的重要启蒙教育。通过故事文本(表2),从孩子的名字、被惩戒的开门人、逃生方法与惩罚工具等都能看出“看家”“不放外来人(他者)进家”等儿童教育题旨。
表2“老虎外婆”型故事中轻信者与看家护院
“老虎外婆”型故事中,不同故事文本中孩子的数量不等,但一个孩子的比例极低,在表2的13则故事中,只有流传于广西巴马的瑶族《人熊姑娘与人熊婆婆》与浙江宁波的《红毛野人》是一个孤女与一个男孩。这与中国传统社会“多子(女)”诉求有关。在多个孩子中,孩子们的名字引人注意,比如门关关、门闩闩、扫帚疙瘩等。“故事所描述的也主要是人们的一种心理状态,是一种社会或家庭生活环境、条件产生的心态、精神的表述。”这些名称背后正是门闩、门关、扫帚在日常生活中作用的形象化。门关、门闩扣在门鼻上,就将庭院锁紧了,也就将“他者”拒之门外,如果有外人破门而入,就用扫帚疙瘩将其打出去。用家庭生活中常见事物,更易进入儿童的思维与记忆,向儿童灌输守家护院的观念。当精怪进入室内,被识破之后,孩子们想办法逃离,表2所列13则故事中有7则涉及孩子找借口上厕所,精怪要求他们在炕下、地上、门后等,他们说:炕下有炕神、门口有门神、地上有地神等,这一则说明日常生活中的卫生习俗,再则就是将“家”纳入神圣空间,增强儿童的敬畏。如黎亮编述《从前,有一嘟噜童话:老故事里的人生课》的《老狼精》在给孩子讲述中,让孩子了解的就是这一故事中“看家护院”妙招多。
尽管母亲离家时一再强调,让孩子们不要轻易开门,但总有孩子上当,从表2可以看到,除了流传于福建漳州的《虎姑婆》是姐姐阿娇开门外,其他都是最小的孩子首先被“精怪”骗取,容易成为“受害者”。这与《狗耕田》《兄弟分家》《牛郎织女》等故事中“幼子幸运”不同。可见这一故事更是希望通过讲述,劝诫、警示年幼的孩子;同时也体现了对年长孩子看家护院观念的强调,这也与中国宗法社会中对长子的重视息息相关。
总之,“老虎外婆”型故事是启蒙儿童的故事,也是教育儿童的故事。在故事文本中,将“家外”视为“他者之境”,危险之地,强调“家”的安全,所制造的“他者”形象狰狞恐怖,但“危险之境”并非无法跨越,智慧恰是跨越的桥梁。同时,“看家护院”是神圣的,并向儿童传授各种看家妙招。正如齐普斯所说“我们把古老的童话加以变形改造,使之融入我们生命的构造。”在当下,无论儿童文学的发展,还是儿童教育的推进中,重视学校教育、科技知识的学习与传播,却忽略了儿童成长中传统文化在社会化进程中的作用,而民间故事中的儿童教育观恰可弥补这一薄弱之处。
(本文原刊于《杭州师范大学学报》2018年第2期,注释及参考文献详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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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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