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能证明这一点。可能是,如果那艘驳船不在那儿,我甚至都不会怀疑,因为我……真的没有。我听到有关爆破的谣言,但是我在堤坝上骑过车,我甚至在堤坝上他们所说的被爆破的地方……散过步……我并没有看见任何[炸药]所造成的毁坏,但是我确实看见停泊在那儿的驳船确实毁坏了堤坝。而且……我怀疑那是所发生的事情的原因,是因为在驳船所在的区域……我妹妹家住在那个区域——就好像她的房子被完全击碎了。就好像子弹击中了那些房子。在差不多四五个街区内你都看不到房子……所以这真的让我感到水真的冲了进来……在驳船冲进来的地方。另一个部分只是一个谣言,因为我没有看到任何有关爆破的东西。我们在堤坝上散过步……因为我过去经常在那个区域散步,那是我的办公室所在的地方,一直通向……驳船所在的地方……我一路走到佛罗里达大道,那是我住的地方……我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裂口,但只是在驳船所在的区域看到了。
格洛里亚的个人经历驳斥了堤坝被炸毁的说法,但是她利用她的亲眼所见和思考得出了明显相同的结论:冲破工业运河两边墙壁的驳船是具有相同动机的工具,与之前的讲述者所确定的毁坏社区的原因一致。通常情况下,堤坝传说的讲述者一致认为,毁坏他们的社区是有意识的、人为的行为,但是有关该行为的确切性质,他们常常说法迥异。
克里斯•快斯特(Chris Quest),这里所引述的最年长的叙述者,有关冲破防洪堤坝的故事他最有话可说(SKR-KW-SR06)。通过利用他童年时的个人经历,他对市级政府的认识,以及他相信政府一直在对抗城市里的穷人的这一信念,他精心做出了有关破坏的最有力的个人和社会声明。
卡特里娜是一个等着吞食城市的350英里宽的怪物……但是……让我将你带回到1965年9月5日,当贝特西飓风袭击这里的时候……当时速为125英里的风……刮到这里的时候,基本上与卡特里娜走的是相同的路线……那一……天是开学第一天。我当时……十四岁,那天天气很美,很美;眼光普照,好像海湾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到了晚上开始下雨……正是从那时起,新奥尔良乘着提篮去了地狱。低九区受灾最严重,因为新奥尔良不会毁掉它的构造,它的基础设施;不会让富人去直接忍受在墨西哥湾迫在眉睫的灾难性的风暴……当[贝特西飓风]推进海湾而密西西比河使庞恰特雷恩湖泛滥成灾的时候,现在真的是保护基础设施的紧急时刻……保持上城(Uptown)干燥,保持圣查尔斯大道干燥,保持法国区(French Quarter)[全是富裕的、以白人为主的社区]免于被淹没,因为如果贝特西飓风自然行进的话,将会有超过……五英尺深的大水包围城市,就像卡特里娜飓风一样。不幸的是,这不是白人的方案。在九区,在八区,在七区,在圣伯纳德教区[所有的都是较贫穷的社区]……只有黑人——贫穷的黑人——和贫穷的白人。所以我相信……决定新奥尔良市命运的聚在一起的头脑并没有考虑圣伯纳德、九区……所以他们决定他们能保护基础设施唯一的方法就是毁掉堤坝,所以他们炸毁了它,人们说,哦,不,那时候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相信我,他们炸毁了它。
嗯,你怎么这么确定?贝特西飓风到来之前,我们在这些堤坝上下一直玩耍:我们在那儿钓鱼,在那儿抓螃蟹,在那儿抓小龙虾。在他们毁坏堤坝的地方……风暴之后有一个大洞,有必要立刻填上并重建已经被毁坏的堤坝。有一个洞大到六英尺宽……宽到足够我们或社区的人在里面游泳。它是一个池塘,就像一个人造洞穴……这个洞就是他们在1965年炸毁堤坝时所造成的。这就是我们如何知道他们炸毁了堤坝。在九区有二十五、三十英尺的大水,最惨痛的悲剧之一……他们只报道说死了四十四个人……我们并没有必要的装备在二十五、三十英尺的水中活下来……人们死掉了,但是他们隐瞒了这么多人死亡的事实。有……诸多整个社区……街区,住人的,没有人再回来。你想,我们看到有人漂浮在水面上[在卡特里娜飓风之后]:有动物,有鳄鱼,有蛇,有几个婴儿在床垫上溯江而上地漂流着并幸免于难。有很多家庭都没有再回来,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贝特西飓风发生五年之后还发现过尸体,而我不停地跟人讲,直到每一块石头都被翻过来,直到每一个房子都被夷为平地,直到废墟都被清走,他们仍将继续发现死人……[卡特里娜]飓风来袭六个月之后……就在昨天他们发现了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它会继续发生。前两天,他们发现了两位家庭成员。直到每一个房子都被推倒,他们还会继续发现死人,接着在这之后,他们会发现人的化石…
我们来自一个城市,它只是不关心……因为你在讨论贫穷的黑人;他们并不真正关心。现在有谣言……说在低九区有石油。这并不让我感到吃惊,因为在新奥尔良市西南方仅仅三十英里的地方,人们在黑人聚居区发现了石油,当然黑人并不拥有土地,所以他们不得不离开。所以,现在有……数十亿美金的天然气来自这片土地,所以,如果计划的一部分就是不让黑人回到他们的社区,这一点都不会让我感到吃惊……有一个人住在……路易斯安那州,他遭受过卡特里娜的打击……写了一个议案,会让人们回到之前的景象,之前的生活方式,但是被否决了。为什么?因为这是做正确的事情。
人们必须知道,发生在新奥尔良的灾难本来不应该发生。有很多错误,有很多东西从球上落下,但是我们应该已经从这认识到,2005年8月28日发生的状况永远不应该在政治的漩涡中再次降临到任何一个城市头上,不论……责任是否在于市级政府、州政府、国家政府……如果你不相信其他的,请相信这一点:对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其实是有潜在性的计划。如果你不做计划,你是计划失败。其实就是这样:没有计划,他们失败了。他们让人民失败了,这些人本来是他们真正应该服务并保护的人,所以让我们希望,你的孩子,你的孙子孙女,或者你的曾孙子曾孙女不用再忍受穷人,包括黑人、白人、亚裔,在真的把土地看得比生命精贵的人的手上所忍受的一切。
五位访谈者中只有克里斯•快斯特非常确定。其他人似乎是,在坐在桌子对面的朋友面前,在见证什么是他们可以肯定说的,然后就提供个人的经历指向一个超出他们认知的真相。他们说话有说服力,具有坚定的主张,他们为他们坚定的主张提供了详细的推理,他们最后得出一个强大的和共享的结论,但他们都没有定论。
从上面给出的五个叙述中,以及在数据库中迄今发现的所有其他堤坝传说中,有两件事情没有看到。第一,没有任何叙述者反驳有意造成水灾而失去控制的想法;第二,不管叙述者有没有明确表示他们相信堤坝是被故意摧毁的,没有人嘲笑这种想法。鉴于人们一般将罪责归咎于三种基本的选择——人、自然或者上帝——人的因素目前是最常被提及的,其次是上帝。认为卡特里娜飓风完全或主要是自然灾害的想法很少浮现。叙述者试图在完全改变他们生活的事件中找到一个有意识的目的。
如果这些对堤坝的思考在叙事表达上很短,它们在验证上却很长。叙述者处理这个话题深思熟虑,而且一般逻辑严谨。他们举出证人的名字并验证他们的诸多感官意识。他们不断借助社区、家庭和个人的历史去证实自己坚定的主张。从我目前研究过的二十个堤坝叙述中,没有人特别提及1927年在密西西比河大洪水的高峰之际堤坝被炸毁的有关记载,但是超过一半的人确实提及贝特西飓风(1965年把低九区淹没并造成报道所说的44人死亡)或者其他更早期的风暴,其使得新奥尔良比较贫穷的街区遭受严重的水灾。虽然历史学家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去证实说,在贝特西飓风的时候堤坝被故意炸毁了,但提及贝特西飓风的所有SKRH的叙述者都坚持这种说法。
我们这里有什么样的传说呢?没有一位讲述者见证过核心事件:炸药或驳船摧毁堤坝的假定行动。这种小的、微型的叙述核心是民俗学家最习惯于阅读与写作的经典的第三人称传说——但在这里它出现在一个大大弱化的状态。这些叙述中最详细的第三人称叙述包括在卡特里娜飓风发生很久之前从叙述者的家人和朋友那里听来的诸多故事。对贝特西和其他早期飓风的叙述为社区提供了证据去解释2005年的水灾,它们通常远远长于叙述者对于堤坝如何在卡特里娜飓风期间溃决的叙述。
在大部分叙事中,对信仰和观念的第一人称陈述目前构成了叙述中最长的部分。每一个陈述的极度个人角度让它们具有了黛安•戈尔茨坦(Diane Goldstein)(2006)称之为“个人经历传说”的特点。这些反思异常深思熟虑,虽然具有调查性质。他们讲述的故事是他们为什么相信的故事。
Linda Dégh和Andrew Vázsonyi——在他们伟大的研究“传说的辩证法(the dialectics of the Legend)”中(1973,1995)——认为,传说在信仰的语境下蓬勃生长却在理性的边界内枯萎。相信的人与辩证法另一头不相信的人一起建构了传说;他们共同让传说生长。但是,理性、科学对待传说的人实际上并不是传说讲述者;他们也不是参与辩证过程的人。相信的讲述者陷于与不相信的讲述者进行的争论之中,但是根据Dégh和Vázsonyi,占据强烈解析立场的叙述者从而跨出了辩证法的界限而停留在传说世界之外。
在上述引用的两个最长的叙述中,格洛里亚•X和克里斯•快斯特在推理得出结论的时候的确运用了实证的原理。支离破碎的内核故事变得似是而非,无论其发生与否。这样的苦心,几乎是用科学事实的积累去证实幸存者的声明,并不是只在堤坝传说里才有。这也是memorates的特征——讲述遇到鬼的个人叙事——它是由一种特定的叙述者讲述,黛安•戈尔茨坦将之标识为“理性的相信者”(Goldstein,Grider,and Thomas,2007:66-78)。比尔•埃利斯(Bill Ellis)研究了一个memorate的讲述者如何类似地运用细节去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可靠的观察者(2003:125-38)。类似地,很多堤坝传说的讲述者积累信息去证实自己的故事,而且至少同样重要的是,试着去了解核心事件的本质,即便其不能被明确或预先解释。叙述者围绕核心事件填充诸多丰富而精确的细节,直至最终填补大量已知的部分和少量未知的故事核之间的鸿沟。正如格洛里亚•X和克里斯•快斯特,大多数幸存者中的叙述者将传说建构于根植于他们社区经验的坚定的主张之上。叙述的细节反映了他们家庭和社区共同的理解。一般开始是说堤坝被炸毁之前的事情,加上描述贝特西飓风期间发生的事情,接着谈到卡特里娜,叙述者评估堤坝的结构,说水似乎降了下去,随后又突然上涨,以及洪水通过不同的路径穿过各种各样的居民区。他们衡量被淹没的居民区的经济和种族构成,衡量回应者首先救援比较富裕的居民区的事实,衡量某些群体被遗弃或者甚至被阻止撤离的实况,衡量很多贫穷的黑人在飓风之后被阻止返回家园的事实。通过这样的叙事逻辑,其密切对应他们所听到的坚决的主张,叙述者将堤坝之谜包裹在一堆证实他们阐释的证据之中。因此,较长的堤坝叙述与关注闹鬼的丰满的memorates叙事几乎在每一个方面都非常类似。当一个叙述者经历了颠覆她生活世界的一件事情,对这个经历的叙述通常就会显现出关注和内省,这在堤坝故事和遭遇鬼的个人叙事中都有体现。Memorate叙述者试图解释一种他们确实看见过的现象,而堤坝故事的叙述者非常准确地解释他们没有看到的一件事情的前因和后果。在两种情况下,叙事都通向不可避免性。对于深思熟虑的、成功的memorate讲述者而言,核心的经历是被证实的。我们面对的是超出日常理性认知范围的事件。深思熟虑的、成功的堤坝故事叙述者类似地把一个臆想的、未经见证的事件转变成几乎可以肯定的。二者都使用逻辑、证人的名字和各种感官意识的验证做铺垫,去将核心谜团高高抛出并将其推向令他们寒心的结论:正如格洛里亚所说,“有人超越上帝做决定,用自然灾害,带走了我的选择”,去哪里居住的选择——这个阐释她与拉里•X(Larry X)共享:“推我们离开家园的是人,而不是上帝或者自然……人在这里做了这个,把堤坝炸开了。”希望理解卡特里娜灾民的人不可以忽视这些叙述者或者他们传达出的关于损失原因的明确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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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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