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从文的民俗学意识是在北京大学学习期间形成的。虽然作家很少提及民俗学和民俗学活动,但他早期发表的《镇筸歌谣》等若干文本,相当符合当时歌谣搜集的标准、要求和规范。沈从文早期创作的剧本,不仅具有浓郁的民俗学意味,而且也是后来独具民俗风情的“湘西世界”一个极为重要的风向标。民俗学意识与文学创作共时性有机融合,构成了沈从文创作的稳定风格和特色。
关键词:沈从文;民俗学;文学创作
作者简介:张永,博士,常熟理工学院中文系教授。
提起沈从文,人们马上就会联想到他创造的那风俗淳朴、诗意感动的“湘西世界”。丰富的地域民俗书写,构成了沈从文“湘西小说”的重要有机部分,成为其显在的创作风格。这种创作风格与他早期接受民俗学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一
一九二三年八月,沈从文独自从湘西来到北平。之所以作出这种选择,是因为他在此前接触到了《新青年》、《新潮》等一批“五四”新文学的刊物。他“记下了许多新人物的名字,好像这些人同我都非常熟习。我崇拜他们,觉得比任何人还值得崇拜”,产生去北京读书的想法。沈从文后来也说过,若没有这些新刊物,“我虽时时刻刻为人生现象自然现象所神往倾心,却不知道为新的人生智慧光辉而倾心。”凭着军人“打烂战”的那种果断与决绝,沈从文打算“向更远处走去,向一个生疏世界走去,把自己生命押上去”。
此时的北平,“五四”新文学、民俗学的活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实事求是地讲,研究沈从文及其创作,他在北京大学学习的这段经历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北京大学不仅是中国著名的高等学府,更是一种独特的现代文化现象,它在沈从文的创作道路上起了至为关键的作用。也就是说,沈从文的民俗学及文学创作的意识都是在这里酝酿和形成的,并且,民俗学与文学创作在他身上产生了奇妙的结合。
首先,沈从文的民俗学意识是在北京大学民俗学氛围中形成的。第一,北京大学是中国现代民俗学的发祥地。一九一八年二月一日,《北京大学日刊》刊载刘半农主笔的《北京大学征集全国近世歌谣简章》,蔡元培同期也刊登了《校长启事》对歌谣搜集活动表示支持:“本校现拟征集全国近世歌谣……敬请诸君帮同搜集材料”。征集近世歌谣简章后来在天津、上海、武汉、广州等地陆续刊发,产生了较大影响。值得一提的是,一向以社会文化批评为宗旨的《新青年》也转载了这则简章,给中国现代民俗学活动推波助澜。
第二,北京大学成立了健全的民俗学机构和组织,开展民俗学活动。一是一九一八年二月成立的“歌谣征集处”,作为搜集民谣的专门机构。二是一九二○年十二月十九日成立的“歌谣研究会”。歌谣研究会由周作人、沈兼士等人主持,并扩大了民俗学的搜集范围,除了民谣以外,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童话谣谚等都是采集的对象。三是一九二三年五月成立的“风俗调查会”,用“田间作业”的方式展开民俗学实地考察。例如,风俗调查会与歌谣研究会就组织人员对北京妙峰山、东岳庙等地展开民俗学调查,取得一批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四是一九二四年一月成立的“方言调查会”,进一步把方言土语纳入民俗学研究的范畴。需要补充的是,一九三六年五月,北京大学成立了“风谣学会”,沈从文被吸纳为会员并出席了第一届年会。北京大学相继成立的民俗学机构,聚结了大批文化名人,为民俗学活动提供了智力支持和保障。
第三,北京大学在设立民俗学组织机构的同时,积极创办民俗学的刊物,出版民俗学著作,扩大了民俗学影响。一是一九二二年“歌谣研究会”并入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后创办了《歌谣周刊》。它摆脱了早先《北京大学日刊》刊载民谣“日刊一则”的局限,成为中国现代民俗学的第一个专门性刊物。从一九二二年创刊到一九二五年的三年间,《歌谣周刊》出九十八期(包括增刊一期),发表歌谣达两千两百多首。顺便提及一下,一九三五年,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恢复“歌谣研究会”,《歌谣周刊》复刊。从一九三六年四月到一九三七年六月,共出五十三期。复刊后的《民俗周刊》也倾向于民俗学的文学研究。二是一九二五年十月,《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周刊》创刊,发表歌谣故事和民俗学的研究成果。三是“歌谣研究会”相继推出和出版了系列民俗学研究的“歌谣丛书”、“故事丛书”和“歌谣小丛书”。如顾颉刚的《吴歌甲集》、《孟姜女故事的歌曲甲集》、董作宾的《看见她》等民俗学著作。
据现有资料来看,沈从文鲜有论及自己当年参与民俗学活动的情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受到当时民俗学影响,形成自觉的民俗学意识。沈从文的民俗学意识从一开始就与自己的文学创作结合在一起。众所周知,由于蔡元培办学的远见卓识,北京大学“对不注册的旁听生,毫无限制”,因此在北大旁听的沈从文也就不可能置身民俗学氛围之外。他曾这样说过:“热情为物是具有传染性的,领导的既由大学师生,所以对学生分子影响特别大。这影响直接虽限于学校,间接实普及全中国。”沈从文虽然谈论的是文学活动,但与文学活动同时存在的民俗学活动也是如此。随着北京大学歌谣搜集、研究和出版的热络,民俗学在二十年代渐成“显学”。这从当年北京大学开设的文科课程就不难看出。当时的国文系、历史系、哲学系等都开设了“人类及人种学”等民俗学课程。一九二五年北大国文系开设的“中国方言学”、“中国古方言学”课程,显然与方言调查等民俗学活动有直接关系。北大校园兴起一波又一波的民俗学活动,自然抬升了民俗学课程的关注度和接受面。再说,从沈从文的学科背景来看,由于早年只读了了几年的私塾,他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兴趣旁听他毫无基础的理科课程,最有可能旁听的应该是一些包括民俗学、人类学这样的文科课程。不过话又说回来,沈从文的旁听身份似乎比有学籍的学生更有优势,他完全可以集中精力,投入更多的时间,专注于感兴趣的文学、民俗学课程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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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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