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乔安娜•布许:文化遗产与现代社会
进入新世纪以后,特内兹与乔安娜•布许合作,开始编纂短篇小说故事(T850-999)的类型索引。短篇小说故事(novelles)是阿尔奈开始使用的概念,汤普森用一个更复杂的表达来为这一分类命名:短篇小说、传奇故事或现实性的故事。这一命名法反映出,很难为这类故事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出于以上原因,再加上这类故事涉及的编号不多、异文也少,故事本身比较简单,所以这部索引中没有情节分析的部分,篇幅较前四部大为减少。但是它仍然遵循了法国故事类型索引一贯的特征:选择代表性文本,并加上大量的评论与研究。像动物故事卷一样,它也在书目中列出了详细的异文信息与故事来源信息,在使用上更为方便。得益于近年来法国重新开始的故事搜集热潮,本索引中还加上了一些最新搜集成果,和对以往搜集故事的最新研究。
接下来,由乔安娜•布许独立承担,正在进行中的故事类型索引包括:
1.被骗的巨人(或魔鬼)的故事(T1000-1199),这类故事在情节上与笑话或趣闻通常非常相似。
2.笑话与趣闻(T1200-1999)。由于主题、人物、境况与结构都非常不同,这类故事很难被视为一个整体。与其它一些通过书写形式自古流传的故事不同,这类故事的口头性更强。
3.程式故事(T2000-2299),包括连环故事、无结尾的故事和圈套故事等,这类故事有时也会同时存在世俗的与宗教的主题。
4.增补神奇故事。
即使与特内兹的时代相比,布许所面对的故事讲述环境也已有很大不同。一方面,故事类型研究方法被边缘化,和全世界一样,现在法国最“流行”的口头文学研究方法是表演理论,基于类型的比较研究不甚受重视。[20]但是另一方面,网络与媒体环境中,口头文学重新盛行,新的故事搜集与研究热潮出现,越来越多的新型故事讲述者:作家、教育者、艺人、电视剧集制作人使用口头文学素材,从而成为这些故事的新的传承人。因此,布许认为,新的工作应该采取最审慎的态度,目的是要将故事类型索引变成文化遗产资源库,从而实现特内兹“故事研究从类型索引开始”的梦想。
文化遗产资源库的第一层含义,是它面对的主要对象仍然是那些已经成为“遗产”的故事。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故事类型索引的对象不能无限扩大。例如:如果将互联网上的笑话与趣闻纳入索引,这项工作就不可能完成,因为这类文本的数量极其巨大。
文化遗产资源库的第二层含义,是它将故事视为地方文化“隐藏的历史”,因此,民族志和田野调查资料将得到极大重视,都会纳入故事类型索引中,它将不仅是文本母题的索引,也是文化母题的索引。
文化遗产资源库的第三层含义,是索引不再仅仅为研究服务,各种现代故事讲述者都可以从这里方便获取所需资源,加以改造并再次传播。事实上,巴黎教育局就已经开始利用法国故事类型索引,提供中小学生语言与文化教育的项目。
布许的进一步工作将仍然延续德拉许和特内兹的框架:
1.保持按地理位置为异文排序的做法。并不是通过比较去发现故事的最初发生地和传播路线,而是把全国性的故事类型索引理解为地方性索引的集成,这样,便于抽出某一地区的故事,并把它和其他地方性资料联系起来。同时,这也便于整理并归类地方性的田野资料。
2.沿用国际通行分类法,但重视保留法国特色。新的法国故事类型索引将采取2004年新修正过的故事类型索引编号法(ATU),但同时会根据法国情况保留一些旧有的类型编号。例如,新的ATU索引中,删去了T301(三个失踪的公主)之下的A与B亚类型,但T301B“大力士与同伴寻找失踪的公主”在法国极为著名,它在法国通常被称作“熊之子让”,是比利牛斯山与奥克西坦地区最著名的民间故事之一,有众多知名学者曾研究过。在新的故事类型索引中,将仍然保留了T301B的编号。
3.不再进行故事情节分析,但保留研究与评论的传统。正如特内兹早已发现的,类型化的情节单元分析无法承载故事研究的具体内容,因此在新的类型索引中,每个异文都会附上独立的情节单元,而对类型的评论将集中在故事体裁、主题、类型与母题方面。[21]
从1953年到2014年,法国故事类型索引的编制工作已经走过六十年的岁月,从历史地理学派、故事形态学到民族志方法,从追问故事的民族性与普世性,到追问传统故事进入现代社会的理论与方法,法国故事类型索引经历了多次转折与重新探索,这与中国民俗学界有诸多相似之处。当我们回顾这六十年的历程,会发现法国故事类型索引一直保持着两个核心特征:第一是始终以地方文化研究为基础和导向;第二是类型索引的编纂从未脱离具体文本的研究,并总是努力将研究成果吸收入索引内容之中。然而今天,虽然类型索引在社会上有较好的反响与广泛应用,但由于学科整体边缘化,这项工作在法国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况,这也许也能为中国民俗学者提供一点借鉴。
(本文原载于《民族文学研究》2016年第2期,注释从略,详参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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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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