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精确有效的分割社交关系,规避建构过程中的意外。
近乎所有的现代社交软件都有分组功能,将自己的联系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分为不同的联系群组。而朋友圈为例的展示类社交软件更是将这一功能强化,不仅是联系上的分离,更是建构过程中对于参与者的精确把控,如上文所述,一次精准的自我建构行为,精确的自我展示诚然是关键的一环,更关键的是精准的收获预期评价,以期成功的完成一次建构,如果参与者变得不可控,那么收获预期评价就变成了痴人说梦,无论展示的多么优秀都是无济于事的。
传统的社交活动中,这是最难掌控的一点。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或者一个误入的他者都可能导致一次建构行为的完全失败,尤其在传统的社交场合中,控制参与者是一件非常难以完成的事,近乎不可能。因此在建构过程中不得不考虑各种意外因素与可能性,使得原本可能完成的精确建构行为变成了一种泛泛的“客我”形象建构,由于不得不向各种不确定性妥协。但现代社交软件完美规避了这一点,通过将联系人分组,可以精准的控制自己每次建构行为的参与者,使得自己的预期评价收获成为可能,就算有任何意外的发生,也可以迅速删减掉评论,通过重新调整分组,拉黑或者删除联系人的方式将意外有效的控制起来不至于影响自己的建构过程。像是朋友圈这样的社交软件,更是把握到了人们在建构过程中的心理,采用双方共有好友才能互相看到评论的方式,进一步的规避掉了,不请自来者或陌生者对于一次建构行为的不确定影响。使得主动建构者能近乎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建构过程,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精确建构。
二、理想化表演
通过对社交软件的特点分析,我们不难感觉到,在现代社交软件的帮助下,自我建构变得越来越快速,简洁和有效。每个人都可以在迅速的建构起自己想要达到的“客我”形象。而整个社交软件上的建构行为就像是一场每个人自己为导演的表演行为,如同欧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中所述的“理想化表演”。
戈夫曼在书中所提出的理论是依据现实生活行为所提出的,他认为人们在社交活动中都是一种表演过程,每个人都想上演一出理想化的表演,建构出完美的自我,但可惜的是现实社交活动有着诸多限制与不可控因素,使得表演过程无法如预期般顺利,因此人们形成一成套的行为准则与规范,来规避意外以期完成理想化表演。但是在网络社交软件的技术下,人们开始突破了现实社交活动中的限制,近乎控制了不可控的意外因素,使得理想化表演变成了一种可以实现的行为。
例如戈夫曼在书中提出“戏剧现实”概念,他认为,个体在活动过程当中必须要表现出他所想要传递的内容,不仅要声称自己具有自己可以完成传递内容的能力,也要表现出来。但是在社交软件中,活动过程首先就并不存在,因为展现是瞬时性的,个体无需将所传达内容在过程强调并着重表达,因为整个展现就是传递内容,是标签化的行为,多余的过程都已经被剔除掉了。其次是“表演区域”概念以及由此引出的“闯入者”概念,戈夫曼认为应该有效的控制自己的表演前台和观众以防止表演区域被打破,或者并非观众的陌生人闯入表演区域导致演出的失败。但正如上文所述,这些在社交软件带来的现代建构行为中已经被有效的规避掉了。
由此不难看出,戈夫曼所提出的目标理想化表演已经在社交软件的帮助下近乎实现了,人们基本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建构行为,从而高效的建构“客我”。但是这却并非一件看上去那么美好的事情。在传统社交活动为主的时代,戈夫曼就已经在书中写到,尽管理想化表演是人们想要达到的一种建构方式与行为,但是理想化方式存在着诸多的隐患。总结为以下几点,为了进行理想化表演,将过错与过失在表演之前就提前掩盖,以保持表演者本身一贯的正确印象;只展现最终的圆满结果,以期将观众引向预期的导向;一些完美表演的呈现,如果不是预期做了某些有失道德,粗鄙的事情为铺垫是不能进行上演的。上述隐患,并非仅仅是在传统条件下为了理想表演而不得不承担的风险与隐患,现代科技带来了便捷的理想表演但并没有解决这些隐患。米德在自我理论中提出,“主我”与“客我”的不断互动是自我形成的基础,但当“客我”被塑造的越来越脱离实际与“主我”渐行渐远之时,互动已经无法进行,自我出现问题是一种必然。当理想化表演变得唾手可得的时候,这些隐患就会被抛诸脑后,相较于理想化表演带来的轻松建构,这些隐患似乎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让人担忧的地方。活在朋友圈里,已经开始成为在网络中成长的一代人的习惯。
三、社会背景原因探析
现代社交软件带来了便捷的理想表演,自我建构开始高效且精准,随之催生的问题也不断的增多,但是这并没有阻止这种建构方式开始流行,甚至走进了人们的日后生活,社交软件自身的优点已经分析过了,但仅仅这些,不足以使其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那其背后深层的社会原因,在下文来试着进行探讨。
1、认知方式的碎片化
碎片化是现代社会最为明显的标志,从齐美尔开始,本雅明,克拉考尔,吉登斯等诸多学者都对碎片化的现代社会提出了反思。细碎的社会分工导致的是人们社会身份的多重性,每一个人在生活中所需要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多,所需要适应的社会关系也不断增多,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社交压力。碎片化带来的社交压力,同时也带来的是认知方式的碎片化,尤其是在互联网科技爆炸的当下,整个世界的信息被压缩成二进制的编码不停的在网络中传递着,我们已经习惯了从网页上来认知世界与自我,信息获得的方式变的越来越琐碎,以至于形成了习惯,这也决定了我们认知自我的方式,不可避免的收到我们接受信息方式碎片化的影响,传统的社交方式带来的整体的认知思维已经离现代越来越远,反而是以标签与碎片方式进行的自我认知成为了主流的认知方式。因此传统的建构方式慢慢的不再被认可是一种必然,因为标签化,简单化的自我展现方式才是更贴合现代人认知自我的一种途径,所以社交软件成为一种常态乃至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因为它能最快速的建构自我,认知他人。
2、从“到场”交流到“缺场”交流
对于“在场”与“缺场”的关注,源于吉登斯结构化理论中对于空间的思考。在吉登斯看来,现代性触发了人际社会关系的强化,这种强化来源于时空分离的可能以及脱域的存在。时空分离使得社会生活在无限时间、空间范围内无限延伸成为可能,为时空自由重组提供了条件,促使更为广阔的社会体系出现。现代社会的联系之紧密是空前的,在自我认同碎片化的同时,是世界从未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得益于科技的发展,跨地域的联系变成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这同样也带来的是跨地域维持已经建构好的“客我”形象的压力。在留学,异地工作生活等现象如此普遍的时代,如何能身处两地却又保持着已经建构好的“客我”形象是一件非常迫切的事情。现代社交软件就提供了这样的便利,通过不断分享自己精心准备过的生活片断,不断在社交关系中强调自己的存在来维持已经建立的社交关系,这样的分享方式是一种典型的“缺场”交流的方式,相互分享生活,似乎像是彼此都很了解对面的一点一滴一样,但其实是一种跨时空建立的虚构生活场景。正如戈夫曼所述“只展现最终的圆满结果,以期将观众引向预期的导向”,虽然这样的维持方式从其本身看来是一种单纯的弊病,但是却大大的减轻了现代人的社交压力,避免了在更换生活地点时,需要重新建构“客我”形象的尴尬。
继续浏览:1 | 2 | 3 |
文章来源:民俗学论坛微信公众号(folklore-forum) 【本文责编:张世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