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光邦是流传于云南省德宏州盈江县支那乡支那村的傣族膜鸣乐器。通过对“物”的象征功能的科学解释作为物质文化认知的意义探索,揭示了其在各类宗教仪式和民俗活动中的应用行为与文化之间的关系,从而获得对光邦这一“物”的深层解读。光邦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场合中的应用,因其所处特殊环境的差异而有着多种不同的象征意义和特殊价值。在稻作文化映射下,它是沟通神灵、达成愿望的人格化象征;在神圣和世俗场域中,它作为语言象征而达成人们和谐相处的沟通愿境;在节庆活动场景中,光邦鼓声作为虚拟符号成为傣族先民生存空间地域边界的象征。乐器光邦以其象征功能的独特价值,在民心相通构建中使社会秩序和谐有序,从而揭示出“物”的存在是其内在功能对外部所起作用而满足外部需求的结果。
关键词:光邦;象征功能;人格化;语言;地域边界
文化是在人类的某种生存状态下,为了适应其自然或社会而形成的某种符号,而没有符号和象征就不会有文化的产生。把物品看作符号和象征物,从而透视和理解被研究文化的象征功能,这是当前人类学关于物质文化认知的主要观点之一。[1](p129-130)格尔兹所主张的文化概念即符号学(Smeoitic)概念认为,象征就是符号的指代,[2](p82)即象征也是文化的指代。通过对“物”的象征功能的科学解释作为物质文化认知的意义探索,可以揭示人们行为与文化之间的关系、揭示文化产生和存在过程中需求与功能之间的关系,从而获得对“物”的深层解读。
作为“物”的傣族乐器“光邦”(kuang bong)是云南省德宏州盈江县支那乡支那村的传统膜鸣乐器,汉语又称双面鼓或大小头鼓。光邦演奏时,用布带连接鼓的两端,挂于脖颈、置于腰腹部。左手五指敲击小头鼓面,右手持一个缠有布条的木槌敲击大头鼓面。同时,配以铓、镲合奏,节奏铿锵、韵味古朴。光邦被广泛应用于当地傣族的奘房祈福、春节走亲串寨拜年、祭奠已故老人、迎客送友等宗教仪式和民俗活动中。其产生与发展经历了由物质—精神—象征的演绎。就物质而言,光邦是支那村傣族独有的乐器;就精神而言,它是傣族人民宗教信仰的精神依托,是人、神沟通的桥梁与媒介。不仅如此,这一发展脉络中,光邦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场合中的应用,象征地再现着其他事物、意识和行为,并因其所处特殊环境的差异而昭示着不同的象征功能。光邦作为支那村傣族的文化象征,依附光邦所形成的每个风俗与信仰在该社区的社会生活中扮演着某些决定性的角色,构建起现实和象征的两个世界。其不仅是群体间相互关联的整个体系,能产生该民族群体成员对本民族的归属感和感情依附的稳定心理特征,也是在社会过程和日常体验场景中自然产生的和谐社会秩序。正是因为光邦在和谐民心、和谐社会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所彰显出的象征功能,揭示出“物”的存在是其内在功能对外部所起作用而满足外部需求的结果,而使其具有了可研究性。
1. 稻作文化映射下的人格化象征
在少数民族音乐文化中,赋予乐器以人格化并不鲜见。而光邦在稻作文化生态格局中,其赋予乐器人格化的功能应用更为突显。在支那村的各类宗教仪式和民俗活动中,每次演奏光邦之前,人们都要在其鼓面上撒冷水、往鼓身上的小孔里注入白酒或清水。寨民们说:“在光邦上面撒上冷水一是为了软化鼓身,使它发出来的声音清脆好听;二是清洗一下鼓身上的灰尘,敲奏时就不会把敲奏者的衣服弄脏了。”也有的寨民说:“光邦敲击一段时间后,鼓身就会发热,发出的声音也就不响亮、传不远了。所以,我们要往鼓身的小孔里注入冷水或者酒,目的是要冷却发热的鼓身,保证音色的响亮。”此外,每年7、8月间,支那村各村寨的妇女都会聚集在奘房制作帕光。春节大年初一拜年的清晨,寨民们就给每支光邦披上这块新做的帕光。当地人说:“这是我们的风俗,每年都要做帕光,每年春节过年时都要给光邦披上一块新的帕光。没什么意思,老祖宗就是这样传下来的。”帕光的图案是用小的彩色塑料珠子穿编成的一个个菱形图案,支那村16个村寨的帕光都是这样的图案。当问及报道人为什么要把帕光的图案制作成菱形图案时,年轻人说:“我们每年做帕光都是做成这种菱形图案,老人们就是这样教我们做的。”老人们说:“我们年轻时生活条件不好,我们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用麻线织布制作而成。那时候织出的布的图案就是这种菱形的图案。所以,我们把给鼓穿的衣服的图案也做成和我们人穿的衣服的图案一样。虽然,现在生活好了,不需要再自己织布做衣服了。但是,把帕光的图案仍然做成以前衣服的菱形图案,已经成为习惯了。”这些以行动者为取向的解释,是只有“本土人”才能做的第一层阐释:因为这是他的文化。[3](p17)作为稻作文化映射背景下的这些文化,如给光邦撒水、注水、制作帕光、帕光的菱形图案以及给光邦披上帕光等现象,是由支那村当地傣民的价值观、态度和信念所形成的人类行为过程的结果。其不仅是人们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更是光邦人格化象征的外部显现。
由于傣族地区的稻作文化与生活息息相关,在各类民俗中无不渗透出以鼓乐祈求丰收的愿望。如傣族的象脚鼓在敲击以前,要“以蒸熟之糯米饭揉成一圈,贴于鼓皮正中,握拳击饭圈上”。[4](p73)申波教授认为,傣族的象脚鼓源于稻作民族剩米饭时用的“甄子”。用糯米饭揉圈贴于鼓面上击之,这其实是出于一种象征意义。只有如此,“甄子”中的米饭才会永远丰满。[5](p156)此时,人们已把象脚鼓人格化,当人吃糯米饭时也要让鼓一起吃糯米饭。人们认为,只有用糯米饭犒劳了象脚鼓,敲击时产生的声响才能敬畏谷神,庄稼丰产、谷物繁殖,“甄子”中的米饭也才会永远丰满。
以上实例说明,对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种寻求规律的实验科学,而是一种探求意义的解释科学,其实质就是解析及分析解释表面上神秘莫测的社会表达。[3](p5)光邦演奏前的撒水、注酒等表面行为,起到了软化鼓身、校正音色的实际功效。但其隐藏于此文化现象背后的却是如同象脚鼓贴饭团所折射出的“以己度物”的思维方式和社会表达。它不仅表达了祈求神灵以庇护谷物丰收的心理意象,更是祈求谷物繁殖的人格化象征。“以前春天薅秧和秋天丰收的时候,我们村寨都要敲着光邦去祭谷神,还要唱薅秧歌。如果连续三年干旱,我们还要做阿露,敲着光邦做很多仪式,祈求下雨,祈求老天保佑庄稼丰收。现在科学发达了,都是科学种田,每年都丰收,也就不用再做这些祈求的事了。”如今,虽然看不到敲着光邦祈求谷物丰收、祈求万物繁殖的祭祀活动,但“万物有灵”交感心理的支配仍然存在于光邦敲奏的过程中。敲奏前的撒水、敲奏过程中的注水、注酒,就是以鼓乐祈求丰收过程中的“以水击鼓、以酒劳鼓”的形式外化。这种用人格化的方法来同化自然力的行为,正是支那村傣族先民借助光邦声响,通过相关仪式构成功利的中转站,以换取象征价值的具体体现。[5](p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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