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香童自身身份的“非常”与“超常”变化以及近代以来当权者以及知识阶层对于民间信仰的政策和态度的一系列巨变,使得河南周口地区的“看香”与“跑功”这一信仰活动的实践者在讲述自身的得神与修行经历时,多以诉苦的方式和被动的语态,而在现实的信仰实践中,却又以积极的行动维持和建构着民间信仰的内容体系,体现着他们的信仰热情和活力。这种言行不一的表述困境不仅反映了民间信仰尴尬的存在状态,同时在被动的表述与主动的实践中,也呈现了民间信仰传承人的传承方式,即某人被神选中,并在“跑功”或“看香”过程中进行继续修行。这种带有巫术原始性特质的传承方式,如同民间信仰的种子,在有着信仰需求的现代乡村社会的土壤中,仍在生长着、传承着。
关键词:香童、看香、跑功、被动的表述、主动的实践、传承机制
前言
“看香”活动是指得神的“香童”[1]在神案前,在神灵附体的情形下,通过一攒香的燃势,给前来求助的人预言吉凶祸福。从求助者一方来说,当人们在生活中遇到各种疑难问题想要诉诸“香童”时,他们就去“坛里”[2]进行“看香”,以求问题的协调、缓和或解决。这里的“香童”指能使特定的神附体,借神言而给人“看病问事”的人,即通常意义上的神媒、灵媒、巫觋、童乩或乩童等。“看香”的香童在“坐下”看香之前,通常会经历一段到各处庙上“跑功”的阶段;也有一类专门“跑功”而不“看香”的香童。
“跑功”:又称“做功”,指那些声称被神找上了的“香童”经常奔跑在各个庙宇烧香拜神,为神办公差。他们自信秉持天命,能与上天(“老神灵”、“老人家”)沟通。大多数跑功者因为是“老神灵逼着”让他们跑的,再苦再难也要跑。有一部分跑功者是为了自己以及家人的健康平安,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替天行道,救护万民。跑功者的能力水平也有差别:有的人跑到一定程度就能“坐下”看香;有的人则专门跑功,永远都不会“坐下看香”。这一现象在华北地区十分普遍。关于“看香”与“跑功”之间的复杂而又密切的关系,跑功者杨奶奶和候爷爷的表述或许更为清楚和直观。
看香的,老神灵给他们的饭碗。干这一行,耽误干活,老神灵补助点辛苦费。有的生来就是看香的,不跑功也能看。有的生来就是跑功的,一直跑。跑庙头的,是花钱的;看香的,是坐家里挣钱的。也有骗钱的。[3]
正儿八经的神,都是经人祖爷[4]批准的神,都不跑功。初一、十五在自己家烧香,一年到庙上去一趟就行。人祖爷批准就可以走了。跑功的却得呆在庙上。不过,不跑功就能看香的,一般都有点疯疯傻傻,总去别的堂口看病,看着看着,老神灵就让他坐下[5]了,把功安置好。有的“打心机”,有的“开眼光”[6],师父是谁,老神灵就点给你,如师父是人祖爷,或老天爷的闺女,就拜他(她)就行了。
每个人担的职位不同,有些是从上面下来的,属阳,能领得动天兵天将。有些是什么邪气附身,属阴,也能瞧病,想走正道,但修行不够。如长虫精,也想学佛,但修炼不够,道业没有那么大,上面查到他了,就不让他干了,看病看不长,干不了几年就不灵了。若修行成功了,还要经过淮阳人祖爷[7]的批准,就像上学有证书一样,这样才能长久地给人看病。
老杨[8]跑功只出钱不进钱,前几年,每年都扔进去两千多快钱呢。老杨跑的还不是正功,不过等她跑到一定程度,人祖爷会给她批正功的。干这一行受罪,上面一旦把你派出去,去哪哪儿烧香,吃的喝的还有路费,全是你一个人担负,自己掏腰包,不受罪吗?跑功的跑成了就可以不再跑,顶多托梦去哪烧香,烧完就可以回去了。[9]
2011年1月——2013年5月间,笔者利用寒暑假及其五一假期的时间,对家乡周口一带的“看香”与“跑功”这一民间信仰活动进行田野调查。在调查的过程中,笔者接触了因各种各样的生活失衡而寻求“香童”帮助的人们,同时也重点接触了十多位从事人神沟通这一神秘职业的香童,倾听他们各自不同又仿佛相似的得神经历,观察他们如何在家中为前来求助的人“看香”,又如何奔波于各大庙上“跑功”以积累功德。在此过程中,笔者发现了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即香童们在讲述自身的得神与修行经历时,多以诉苦的方式和被动的语态,而在现实的信仰实践中,却又以积极主动的行动体现着他们的信仰热情和活力。他们一方面强调“神位找的人必须是善良的人,修行好,常烧香的人。”另一方面又觉得低人一等,丢人,被当做疯子,神经病人;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在“行善、为百姓做好事”,另一方面又屡屡告诉笔者:这不好,别来!
到底是神在召唤人,还是人主动向神靠拢?人在神面前到底是完全被动的还是有一定自主的?同时,那些遭了精神困扰的香客,如果可以去看心理医生的话,是心理医生的解释能帮助他们,还是看香的香童或庙上的神灵更能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本文以较为丰富的田野资料,具体分析笔者的上述困惑,并尝试就民间信仰的特点给予一定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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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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