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洋大学报》“田野采风”专栏系列文章·
我读民俗学近两年了,但“真正”做过的田野调查,是极少的。这里的“真正”,指的是自己独立设置访谈大纲,寻找访谈对象,完成一系列的调查工作。以往的田野调查常常是在老师等人的安排下完成的,我称之为“无脑型”的调查。自己不需要在这种调查上动太多脑筋,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访谈对象的问题。虽然老师一直告诉我们:访谈中遭到拒绝是常有的事,但是由于我们的田野大多是自上而下的,所以没有真正经历过多少拒绝。只有当自己单枪匹马去调查,没有众人呵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慌了神。
从去年4月开始,杨老师在田野课上要求我们要自己选题,独立调查,到现在整整一年了。当时想到自己的毕业论文要做北京高校传说,就暂定了北京邮电大学,先调查他们学校的传说故事,算是一个预热吧。由于我在北京的同学好友不多,只好向师姐求救,她向我推荐几个老乡群。确实,出门在外,“老乡”是一个极其管用的称呼。但每次当我问到“传说”的时候,他们的回答几乎都是 “不知道”“不了解”“你做这个干啥,有什么用吗?”
“不好意思,传说?我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什么传说。”“要不是看在我们是一个地方的,今天我是不会来见你的。”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疑问重重:这个人真奇怪。对于第一次独立调查,一连遭到多次拒绝,要说不沮丧,那是不可能的。大多数人可能认为这是一项很容易开展的田野工作,但在实践中我却碰了一鼻子灰。同样,身边的朋友不知道什么是传说 (每当问及传说,他们的反映总是:传说就是历史。),很难明白我调查的“意义”何在。或许正是“没意义”本身使他们觉得调查项目很无聊,提不起任何兴趣。在帝都,这个生活节奏极快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和你闲聊,特别是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之后,康老师一直教导我们要善于“引导”,用自己校园的传说引导他们讲故事,况且大家都是学生,去他们学校里面碰碰或许可以找到人。我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他们说,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学生,是一个有着高度警惕性的群体,而且我一开口就是如此 “不着边际”的话题,他们只求离我远远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就在他们学校(北邮)听了两节课,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以至于到现在,每次见到同学或者给朋友打电话,我都是一脸哀怨:“调查啊,找不到人啊!这可怎么办?”朋友还笑着调侃我:“你肯定找不到人啊!你要是个男生,女生肯定愿意见你啊!要是个美女的话,那男生也肯定愿意见你的,哈哈。”“再说了,你要是个男生的话,这个问题饭桌上不就解决了。”说得我哑口无言,只有默默地流汗……既然不愿见面,就转战网络吧,网络田野应该还不错。其实我并不了解大家愿意在网上花费多少时间。就我而言,在网上聊天也是和熟悉的朋友聊。而这样一个“目的明确”的网络调查有多少人愿意和我一起聊?我自己也不确定。更重要的是,网络语言的精炼性、碎片化与面对面的交流无法相提并论。面对面交流会有长段的情节,网络语言则是能简则简。所以每当问及一个传说的具体情节时,得到的回答都是“你可以自己去查嘛,这些可以在网上查到的”或者“自己加工下也未尝不可”。久而久之,我对网络田野也失去了信任感。
那天,我和Z又聊到了毕业论文,他听完我讲完失败的田野经历后说:“是不是你和别人聊天让别人觉得不轻松,这样或许别人就不愿意聊了?”一语中的,想起之前的调查,刚开始就直奔主题,或许让他们感到了压力。“传说”听起来高深又无厘头,“我们建校时间很久,你是了解校史的吧……”“你是研究鬼故事么,我们这有……”“你到底想了解我们学校的什么啊,我还是没有明白……”“怎么会做这个啊,现在还有人做这个研究?”唉,其实我也很忧伤,因为他们印象中的“传说”和我说的不相符,而我现在又做不到磨叽一大圈儿才扯到主题上!如果访谈对象找不到,肯定也无法进行接下来的调查。所以,我的调查也是进行得磕磕绊绊。
当然,我的调查仍旧会持续下去,困惑也依旧存在。我常常想:如果要是有人做调查需要我帮助,我肯定会尽力帮忙。但是后来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在校园里忽然拦着我说,“同学,我是××大学的学生,我的毕业论文做的是高校校园传说研究,可以和你聊聊你们学校的传说吗?”我肯定会想:不要靠近这个人,现在骗子这么多,肯定是骗子。然后客气地回他一句:“不好意思,不知道。”然后赶紧离开……“纵使你设想一千种答案,但总会有第一千零一个结局等着你”。生活就是这么奇妙且无可奈何,至于接下来的结果,谁知道呢?
作者简介:刘萌萌,女,北京师范大学2014级民俗学硕士研究生。
(本文原载于《中国海洋大学校报》第1967期(2017年3月30日) - 第0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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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郑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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