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民俗学视野中的红楼梦》赵云芳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7
本书作者:赵云芳,女,1975年生,汉族。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主要讲授《中国文学与中国民俗》、《红楼梦艺术鉴赏》、《明清小说研究》等课程。长期致力于《红楼梦》的民俗学研究,在《红楼梦学刊》、《文艺评论》等刊物发表相关领域的论文十余篇,为“中国红楼梦学会”会员。
本书内容:《红楼梦》既是古典小说的集大成,又是传统民俗的大展汇。本书尝试从民俗学的角度,运用文艺民俗学的理论对《红楼梦》进行关照与透视。侧重于探寻《红楼梦》中涉及到的一系列民俗意象,民俗基因和民俗原型。探索其内部民俗意象生成的机制与规律,分析民俗基因与民俗原型在《红楼梦》中的表现形态。力求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用交叉学科的理念,对《红楼梦》和民俗文化的关系进行更全面深入的学理研究,从而认清文化多元化语境下《红楼梦》的民族属性及本色。
【章节选读】
第二节 对应错位,移花接木
——“芒种节”与“花朝节”
有时,作者给了我们一个节日的名目,但是细考下来,当相关的节日民俗通过作者的语言符号加以呈现时,它已悄然发生变化,被拆分、组合、重构,也就是说,作者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再造”了一个节日。比如,芒种节。
《红楼梦》的第二十七回,作者给我们展现了芒种节的习俗:
“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需要饯行。然闺中更兴这种风俗,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用绫锦纱罗叠成杆旄(毛)旌(旌旗)幢的,都用彩线系了。每一棵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
作者对这一节日的起源有合乎情理的诠释,对节日的习俗也描写得很生动。然而细考下来,作者所浓墨重书的这个“芒种节”很有问题。
小说写到,这一天黛玉葬花,宝玉来找黛玉。(宝玉)“低头看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就把落花兜起来,走近黛玉葬花的山坡边,只听得那边呜呜咽咽,黛玉正伤心地吟唱《葬花吟》。黛玉葬花的画面和场景,早已深深地印在读者的心里,使无数的读者为之痴迷、为之叹惋。但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粗心的读者却容易忽略一个问题:黛玉葬的是什么花?就是宝玉看见的凤仙石榴和各色落花吗?按照自然的花期,阴历四月下旬,石榴才刚结出蓓蕾,凤仙要等到盛夏才能开花,此时决不可能“锦重重的落了一地”。蛇紫妍红,万花如绣,只是初春的光景。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正应了林黛玉的那一句“明媚鲜艳能几时”,在初春短暂的花期过后,便是满地绿色的浓荫,哪里来的这些落花呢?
再从节俗的描写上看,也是很有问题的。芒种节为农历二十四节气之一,在古文献中,多言其可种有芒之谷。明.冯应京《月令广义》卷一○《五月令.节令》:“忙种五月节。”注引汉《孝经纬》云:“小满后十五日,斗指丙为芒种五月节,言有芒之谷可播种也。”南朝梁.崔灵恩《三礼义宗》卷三《仲夏之月》:“五月芒种为节者,言时可以种有芒之谷,故以芒种为名。”明. 郎瑛《七修类稿》卷三《天地类.气候集解》:“芒种五月节,谓有芒之谷可稼种矣。”[1]综合以上记载可知,古文献中的芒种节“多言其可种有芒之谷”,时间在阴历五月,理论上居月首,但具体日期在四月下半月与五月上半月之间游动,每年芒种日期时刻各异,粗略说来,每19年会遇到一次四月二十六日芒种,所以小说中写“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应该是有可能的。但芒种节跟迎接花神没有关系,浩如烟海的中华古俗典籍中,都从未发现过有关芒种节饯花神的记载。再加上芒种节与黛玉葬花之间情节的矛盾,所有这些似乎就不是这部小说“无朝代年纪可考、”“不过取其事体情理”所可以解释的了,如果不是作者的笔误的话,这就是作者的有意为之,应当蕴含有特殊的寓意。
从作者所描写的习俗来看,小说中这个浓墨重书的“芒种节”倒是很像江南的“花朝节”。 关于“花朝节”的具体日期,古人有三种说法,分别是夏历的二月十五、二月十二和二月初二。宋代吴自牧《梦梁录》之《二月望》记载:“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望之时,最堪游赏。”《广群芳谱.天时谱二》引《诚斋诗话》:“东京二月十二日曰花朝,为扑蝶会。”又引《翰墨记》:“洛阳风俗,以二月初二为花朝节。士庶游玩,又为挑菜节。[2]但最通行的说法还是二月十二日。清代苏州人顾禄撰《清嘉录》,二月十二日苏州地区是花朝节。该书卷二“二月”、“百花生日”条载:“十二日,为百花生日,闺中女郎剪五彩缯黏花枝上,谓之赏红。虎丘花神庙,击牲献乐以祝仙诞,谓之花朝。”[3]综合以上不同记载,尽管存在地域和时间的差异,但大体看来,古人的花朝节有这样的两个方面值得我们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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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民族文学学会”2016-12-28 【本文责编: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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