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社会网络为连接纽带的跨区域社会体系
费孝通在早年所著的《生育制度》中提出过“社会继替”的概念。他认为社会与人一样,也有新陈代谢的过程。而生育制度的重要功能之一便是帮助完成社会的继替过程。[37]笔者认为这个术语的特点考虑到社会的继承性,同时考虑到了社会的替代性。[38]“继”是指社会结构的延续性,而“替”是指在对社会深层结构的继承基础上,社会表象与主体代际间的替代过程。这一概念同样可以用来解释环南中国海区域社会体系的基本特点。正如杜赞奇2015年5月4日在中山大学的讲座中所说,“网络也是历史的承载者”,从华南到东南亚社会网络的再生产在一定意义上影响了区域人文发展的历史过程。从表面上看,区域内频繁的人口、商品、信息与文化的流动不断产生出新的社会关系,而新生的社会网络又不断替代旧有的网络现象。但实际上,恰恰是社会网络不断再生产的过程使区域内的文化传统和内在结构得以延续。人们借助社会关系的整合,来达成人文价值与文化理念的塑造与共享。
不同类型区域网络对人群的类别与关系的建构,共同编织了地区主体公共记忆的基本影像。早期华人移居南洋,血缘、地缘、业缘三种社会关联对他们在侨居地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方言团体和地域集团,相对稳定的迁移网络如海外宗亲会。而两地语言、习俗上的文化联系使得现代生产体系中商业、贸易、工作机会等新社会网络得以建立。与个体乃至群体生存与发展息息相关的关系伦理、贸易网络与实践策略,也映射出居于中国与海外两地的华人对于中国的认识、记忆和想象。记忆不仅表现出观念上的代际承袭,更反映于社会生活的诸多文化表象之中,强化着人们的在地经验与群体认同。这种基于公共记忆之上的认同感反过来又强化了已有的跨国社会网络。
环南中国海网络化的区域社会体系,是地区历史进程、共同记忆、族群互动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地域文明和社会网络之间互动的结果。这个区域不但是具有多样性的亚洲海洋文明的诞生地,还是儒家文明、佛教文明、伊斯兰文明、基督教文明等世界诸文明的交流通道。以全球史的大视角切入,我们可以观测到以海上丝绸之路为纽带发生的人群迁徙、器物交流、制度文化传播与接受回应等,展示了多重网络交错下多样性文明及文明交涉关系的历史脉络。具体到类型化的区域网络而言,它必然是在继承各历史时期发展形态的同时,通过历史上所牵涉的不同族群、社会组织、文化事项的交融和重塑,不断进行着社会再生产与重构。其中一些共有的观念、认知以及文化传统背后固有的内在结构和社会机制的运行逻辑被继承下来。这些稳定元素构成了我们能来讨论这个跨区域社会体系特点的基础,而“继中有序”的社会网络则是跨区域社会体系的连接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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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本文责编:郑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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