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我推开了易玉兰老人的家门,橘黄的灯光下坐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妈妈。昏暗陈旧的木房里除了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当我说明来意问起湘潭老街龙舟历史时,老人说开了深藏心底的龙舟往事。
易玉兰老人很早就失去了丈夫,靠拉板车、买米粉养活家里的儿女。由于能干、肯吃苦,再加上为人豪爽,在30多岁时就开始负责组织老汽车站码头的龙舟活动。她是湘潭唯一的一位女会长。每年龙舟活动一开始她家就热闹起来。到杨梅洲船厂要木材请木工;到长沙买布匹、锣鼓;到乡下去找打“大浆”的师傅;只要龙舟队缺什么她都能想法办到,当时老汽车站的龙舟被人们称为“玉兰”号。
龙舟每到一个码头,船上的标师会出面高声“赞标”,各码头也会礼尚往来派人送上香烟、红包慰劳水手。
为了方便大家,她把家开成了“旅店和食堂”。经常免费为大家提供饭菜。为此,每年都要贴补不少资金。她说看见乡亲们在龙舟比赛里开心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在几十年组织龙舟活动中她没有上过一次舟,就连标船都没有坐过。她怕自己登舟破了老规矩,影响大家比赛。端午节下午热闹的龙舟竞渡比赛场上总是看不见她的身影。因为此时是家里最安静的时刻,她可以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为比赛归来的队员们准备节日晚餐。
2000年以后她年老体衰,靠130元的低保维持生活,没有能力继续组织这项活动了。从此,老汽车站码头失去了领头人再也没有参加过比赛。可易玉兰的名字一直深深印记在老街人的心中。曾经有人私下找她出3000元购买那条年久失修的旧龙舟,被她一口回绝。她说那是老码头人的精神,就是烂也要烂在河里,让它物归原主!40多位水手穿的绿色服装整齐干净地收藏在她家阁楼上。每次涨洪水她总是先将这些服装转移到安全地带,夏天会把它们拿出来一一晾晒。她说:“这是老汽车站龙舟队的最后一点宝贝。”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龙舟活动,在等待将这些服装转交给新的主人。可这新一代的主人何时才能出现?
湘潭城区十八总码头岸边的望衡亭建于1932年,相传晋时陶侃曾住在此地。亭上是每年端午节观看比赛的最佳地点。
老人要爬上那摇摇晃晃的木楼给我拿服装看,我没有让她去拿。此刻,我的眼睛变的模糊起来。当我要离开这间曾经给老人和街坊们带来无数欢乐的老屋时,她闭着双目沉醉在那些美好回忆里。我轻轻地起身告辞,慢慢地推开陈旧木门,生怕打破老人美好回忆。当我踏上归途回过头向老街望去,在夕阳的照射下白发苍苍的老妈妈站在古老的唐兴桥那端。虽然我没有能够看清楚她的脸部表情,但她现在一定还在想着那些龙舟比赛的往事。
除了易玉兰老人,在采访拍摄湘潭龙舟活动时,我还有幸结识了一批湘潭龙舟爱好者和各支龙舟队的领军人物:有九总码头的雷友根、中山街道的陈建文、十八总码头的周赞坤、窑湾里的细哥??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自幼长在江边,现在都有六、七十岁了,但对端午节的龙舟比赛活动都有一种由衷地热爱。他们为了龙舟活动不计个人报酬,还经常自掏腰包贴补资金。
十六总的龙舟在比赛中获胜,厨师们忙着做晚宴,流水席开了120桌,电影、花鼓戏轮番上演庆祝龙舟队夺冠。
但这些老人也经常流露出一些遗憾和忧虑。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参加这种费时、费力、无经济回报的龙舟比赛活动,郊区河边的年轻人大部分出去打工了也没法请到。尽管每年湘潭还会有一些热心的各界人士出资金来助推龙舟赛,其实已经缺少传承的根基和发展的土壤,如同一位年迈体衰的老人失去了活力。以后要开展好龙舟比赛光靠个人、小集体、街道的力量和微薄的民间资金是很难维持下去的。
2013年1月,湘潭市委和体育局下发了关于组织开展好2013年湘潭市龙舟比赛的相关文件,喜爱龙舟活动的人们真心希望今后能在赛场看见一批年轻的水手和新的领军人物。目前,这些还只是一个希望。因为关心、培养、振兴的工作还只是起步阶段,继续传承发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湘潭民间传统龙舟赛是一个地域文化数百年发展的结晶,是一种河运商业文明的集合,蕴含着丰厚的文化积淀。人们在龙舟活动中杀猪宰羊进行祭祀,是对天地(实则是大自然)和鬼神(实则是公理和正义)的敬畏”。湘潭地方文化学者周磊教授说,作为湘潭传统精神不可分割的龙舟习俗,曾伴随着老一代湘潭人成长,但在今天已经开始日渐式微,要传承这个古老的龙舟活动不能只靠薄弱的民间力量去维持。
都说民族文化精髓是世界的。花费些金钱弘扬中国传统民俗,应该是一件好事。愿湘潭传统民间龙舟比赛能得到大力扶植并发扬光大。
2012年5月,十八总码头打造的新龙舟正式游街下水开始训练,晚上大伙在江边聚会预祝端午比赛能取得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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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科学探险》2013年第6期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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