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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翀炜]村寨主义的实证及意义:哈尼族的个案研究
  作者:马翀炜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6-05-15 | 点击数:10322
 

  从当地村民所说的“头人不在城墙倒,摩批不在鬼为王”话语中可以知道咪古和摩批的重要性有多大。然而,无论他们多重要,他们的权力都要受到制约。从哈尼族村寨社会稳定性的角度看,咪古是村寨的头人,但他的权力是受到制约的,比如是否能够担任咪古一职还需要摩批占卜来决定。此外,一旦其妻子去世或家中发生不好的事情,他就必须放弃这一职位。摩批的主要活动包括:首先,主持家族性质的祭祀,包括主持和参与家族内的命名礼、婚礼、丧礼,以及建房等各种仪式;其次,为个别家庭或个人进行祈福、消灾、招魂、治病等带有巫术特征的活动;第三,作为咪古的助手主持全寨性的驱邪、招魂等仪式。这第三项任务主要由村内老户中较大宗族的摩批担任。但大摩批的影响主要还是体现在本家族之内。哈尼族聚多族而居,几乎没有见到一族一村的情况。大摩批总会受到其他摩批的制约。如果咪古和大摩批同属一个宗族,也不意味着这个宗族就可能在村里独大。

  可以通灵的“尼玛”的存在是可以大大减少某个宗族独大情况的发生的。一旦有村民觉得有不如意的事而又找不出原因,他们就可能去远处问尼玛。如全福庄大寨发生的毁掉5组的磨秋场的事情据说就是因为尼玛看出了给全寨带来危险的根源所在。此外,也是因为有尼玛说了箐口村人非正常死亡的原因就在于修了不该修的路,箐口村村民就把旅游局修建的路堵上了。因为村民去看尼玛之后,会把尼玛的说法以流言或谣言的形式在村寨中散布,这些影响很大的流言往往又无迹可寻。因此,也不排除会有村民借尼玛之口来批评咪古做事不公的事情发生。2013年箐口村就发生了村民传言有尼玛认为当时的咪古保佑不了全村而迫使咪古辞职的事情。有学者认为,哈尼族延续至今的两种神职人员摩批与咪古,立足于当地血缘和地缘关系,以各自的宗教功能,形成了相互补充的“摩批—咪古”宗教组织。哈尼族以村寨为基点,血缘、地缘关系逐层裂化地交替作用,最终构筑起该民族独特的双重性社会结构。⑩然而,更加准确地说,在元阳一带的哈尼族村寨中,咪古—摩批—尼玛这三种具有不同社会文化功能的民间宗教人士共同在村寨社会结构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中国西双版纳地区以及缅甸、老挝和泰国等地的哈尼族阿卡人的社会文化结构又有另外的特点。11在哈尼族内部,他们把村寨内的人分为最玛、批玛、几玛、哈玛以及麻五种。最玛相当于元阳县哈尼族村寨中的咪古,是村寨的宗教头人,担任最玛的人也必须是“干净”的。最玛负责主持“耶苦扎”(即“苦扎扎”)之类的村寨性的宗教仪式。批玛相当于摩批,承担的任务和摩批的基本一样。几玛是指工匠,在村寨内得到很高的尊重。哈玛是一些得到村民敬重的有威望的老人。麻则是指普通的百姓。

  西双版纳等地的哈尼族村寨在体现村寨主义方面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原则是这些地方的哈尼族建寨必须要有三个家族的人,或者说是具有另一种形式的三元一体架构。批玛与红河地区的摩批最大的不同就是批玛不能主持自己家族的葬礼。由非本家族的批玛主持这类仪式的结果就使这些共同生活于同一村寨空间内的家族相互离不开。此外,那些有威望的工匠几玛和老人哈玛都会在村寨的重要活动中发表重要的意见,从而也制约了最玛的权力。一般来说,最玛都得要公正地处理村寨的各种事务。

  哈尼族村寨边界的确定一方面与空间神圣性的确定有关,另一方面还与时间神圣性的确定有关。就空间神圣性的确定方面来看,哈尼族村寨就是通过确定寨子的范围,立寨门、确立寨神林、搭建磨秋、磨秋房和秋千架等仪式活动使村寨的空间不断得到明确,边界不断得到强化,在村寨空间神圣意义不断强化的过程中,村寨得以确立。村寨空间的神圣性还表现在如下一些方面:如迎娶媳妇往往以寨门为界,送出寨门意味着已经嫁出,迎进寨门意味着娶入。在外横死者必须要在寨门外做禳解仪式后方能抬入寨内的家中完成一系列丧葬仪式。做了伤风败俗之事的人必须认错,杀猪请全体村民,此举名为“洗寨子”。村寨内对做了坏事的人的更大惩罚就是不让他参加村内的集体性祭祀活动,被整个集体所抛弃就意味着作为社会存在的人的意义被否定。

  村寨中的人们在这个他们创造并赋予神圣性的空间中生活,获得各种生活的意义,从而是实在的,这个空间的丧失或者被破坏就意味着具有神圣性的空间意义的丧失,从而使得作为社会性存在的社会意义丧失。一旦在分寨子过程中有任何不符合文化意义建构的事情出现都会使这一新空间的社会文化意义受到质疑,由此也可能导致矛盾的出现,严重者甚至可能导致冲突。如全福庄大寨新建磨秋场等行为就因其对传统的村寨神圣性的破坏而导致冲突。“苦扎扎”节日中集体共享在神圣的磨秋场祭祀过的从而具有了神圣意义的牛肉,也就是通过聚餐来共享村寨集体意识。所以,分寨子的人如果力图以“人多了,分的牛肉太少”来作为分寨子的理由,是不可能为其他村民所认可的。涂尔干曾经说过:“当圣物被分解以后,它的每一部分仍然等同于圣物本身。换句话说,就宗教思想而言,部分等于整体,部分具有整体一样的力量,一样的功效。”12

  就时间神圣性的确定方面来看,作为社会生活中具有重要意义的节日时间的确定基本上都是以村寨为单位的。在哈尼族的传统社会中,“重大的宗教活动都是全寨集体举行”。13而且“绝大部分的宗教活动与农事活动紧密相关,相对固定的节日活动也都包含有祭祀等宗教内容。节日文化的展示空间也基本上是以村寨为单位的”。14节日的时间都由咪古和摩批等人根据自己村寨的具体情况来确定。如果某村在准备过“昂玛突”或“苦扎扎”之类节日的时候,村内有人去世,那么节日时间一般要往后推。在哈尼族阿卡人社会中,“嘎汤帕”(过新年)的时间也不完全一致。一个村已经到了新年,另一个村还是旧年的情况是十分普遍的。过去,不在同一年内的两个村的人是不能参加同一场葬礼的。15哈尼族村寨性的节日祭祀活动具有祈福消灾的意义,也有整合村寨共同体的功能。更为关键的是,共同参加这些由村寨确定节日时间的活动是获得村寨社会成员身份的关键。

  祭祀活动中,祖先身份的笼统性使村寨的整体性得到加强。在哈尼族民间信仰中,祖先崇拜是最重要的信仰之一。他们相信祖先的护佑是每个家庭、每个宗族及每个村寨兴旺发达的重要原因。在哈尼族的集体性祭祀活动中,祭祀的神灵是天神和祖先,而祭祀天神和共同祖先的场所是在寨神林及磨秋场等村寨公共的神圣空间。哈尼族基本上没有宗族性的祭祀活动,分家之后就在自己家中祭祖,每家每户都有祭祀自家祖先的神龛。祭祖非常严肃,环节也很多,不同的家族在具体的祭祀方式上也会有所不同,但是,他们祭祀的祖先都是非常笼统的,并不与特定的某位建寨的祖先或为家族做出贡献的祖先相联系。在“昂玛突”节日摆长街宴时,除了第一桌规定好了是村寨头人咪古、摩批等人坐的,其他桌子的顺序大都没有明确的规定,每户端出来的桌子上摆放的大都是村民日常生产的东西,基本上没有炫富竞争的事情。从最为隆重的一些祭祀仪式情况看,最具神圣性的其实是所有村民共有的村寨空间。

  哈尼族实行父子连名制,但许多地方的哈尼族父子连名的名字在日常生活中是不使用的。只有当一个人去世了,摩批才会按照父子连名制来将死者的灵魂送回祖先所在的地方。由于并不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这一套父子连名制并不产生出强化宗族的效用。而在另一些日常生活中使用父子连名的哈尼族村寨中,村民们也不会轻易背诵完整的父子连名。他们大都相信,如果自己的父子连名为外人所完整掌握,就可能遭受黑巫术的危害。总之,哈尼族社会中父子连名在日常生活中操演的缺席也使宗族主义难以获得成长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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