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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山普鲁古毛毯图案的讲述
以上是来自远古、来自远方的《吉尔伽美什》史诗第12 块泥板与苏美尔语《柽柳》泥板的故事梗概，以下我们初步以看图说话的模式，来剖析毛毯图案所讲述的故事。
1、2号毯图案的故事主题是一致的。1号毯图案讲述的故事从下至上呈S 形盘旋展开。此种S 形的表述方式，既有利于彰显故事的连续性，展示故事的曲折，同时也增加了画面的层次感，再配合各个层面对行装、迈步等细节的描绘，烘托出主人公不畏艰辛，以及他在行程中的不同经历。
a 层
a 层中央作下跪状的是故事的主人公，他位于这一层面构图的中央。这一层面的构图者运用了透视效果，主人公后方一对人物略小，与主人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这使人感觉到这一对人物站在较远的地方，互相依偎的画面传达出二者在互相慰藉，在祈求着什么。右侧两个人物稍显高大，一个端坐于有扶手的座椅之上，扶手一端的蛇头装饰清晰可见。他的前方站立一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这一对高大的形象代表了一方权威。主人公跪在权威面前，提出了他的请求，他的身量比前方两个肤色呈肉色者矮了近一头，而他的头、肩膀、上身则与代表权威一方的两个人一般魁梧。主人公在祈求着，右侧站立者正在向坐在椅上的人进言。这一坐在蛇椅上的权威，可以按照《吉尔伽美什》“冥间”的故事情节，被视为一方大神。但也可参照希腊史诗《奥德赛》，或许是一个异国国王。位于主人公右侧靠后的青色小人伴随在他的身旁，这暗示了故事的发端。青色小人，面是青色，身是青色，腰间裹着兽皮衣，唯手脚处使用了肉色表现。毛毯的图案上刻画了各种人物，一眼望去便可分辨出老少、男女，他们皆装饰有各种服饰。这些人物，除了出现在a 层以及e 层的青色小人之外，其余皆用了肉色、亮黄色来显示生命。亮色代表了生，对比之下，青色小人的阴郁、黑暗凸显出来。青色代表了冥间，青色小人的头顶上有横竖线，这一图案也出现在2 号毯的d 层中，也在青色小人的头顶之上。这一横线竖线构成的图案是大地的象征，将这一图案置于青色小人的上方，指明此时的青色小人处于地下，处于冥间之中。小青人的一双脚，按比例稍大，用了不同于身体和脸的色彩，似在着意表现他的一双赤足。而将他的手脚刻意用了亮色表示，说明他是活着下了冥间，仍有生还的希望。青色小人右手明显擎着一个球状物。参照《吉尔伽美什》的“冥间”篇，青色小人的身份得到认证，即为恩基都，此时已经落入冥间。他的头顶上有土地的表征，仿佛在为阿卡德语的第12 块泥板作形象的描述： “是大地扣留了他。”而其手中高擎的，不正是吉尔伽美什滚落入冥间的球吗?
a 层的故事所描述的情节大抵如下：
木球落入了冥间，恩基都甘愿赴冥间将木球捡回来。恩基都光着脚、身穿兽皮衣来到冥间。他拿到了球，却被大地扣押，无法返回阳间。吉尔伽美什为救自己的忠实伴侣，告别父母，遍求天下的神灵。此时他来到一位大神面前，下跪恳求大神出手援助，说自己忠实的朋友为捡木球落入冥间，谁能令他重返阳间，有什么办法可使他重返阳间，蛇椅上的大神无法帮助前来求助的吉尔伽美什，因为没有人能够往返于冥间和阳间。但是似乎还是给了他提示，或许某一神灵的仙草可以帮助他。
b 层
当画面上升到b 层时，故事的主人公位于左侧，他向右望，其余四个人物的脸都望着他，他的独特位置由此而彰显。两块毛毯在这一层面尽管有细节的不同，且2 号毯的人物似乎少于1 号毯，但两者所表现的内容是一致的。主人公手握草状物，他面前明显是位女士，女士身后则是一对头戴齿形王冠者，他们或者是神灵，或者是异域的国王与王后，而吉尔伽美什面对的，应是一女神，或者公主。毛毯b 层左侧人物明显手中擎有一物，像是对某种植物的刻画。
b 层所描述的故事大抵如下：
为获得仙草，吉尔伽美什来到传说中的国度。吉尔伽美什向国王夫妇讲述了自己的诉求，向他们索取能够穿越阳间和冥间的仙草。但是，国王夫妇告诉他，世间没有人可以往返于冥间和阳间，即使仙草也无能为力。他们知道唯一一个人穿越了生死，达到了永生，这便是渡过了大洪水的老者乌塔纳毗湿特，他或许有仙药能将人从冥间带回，但他住在遥远的地方。吉尔伽美什赢得了国王夫妇的独生公主的爱戴，顺利拿到了仙草。但是仙草只能帮助他克服跋山涉水的辛苦，而真正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仙药在唯一长寿人之处。于是吉尔伽美什拿着仙草告别了公主，踏上了征程。
c 层
1 号毯c 层比较特殊，由左、右两组画面构成。右边一组的主人公位于右边，面朝左。画面表现了他经历的两件事情，下方是一个坐在高背椅之上的人，他似乎讲述着什么，而上方一个老者，须眉长且白，象征绵长的生命，似乎正在将一杯盏送给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他就是c层右组画面的主人公，画面呈现的是他在旅途的状态： 一方面通过背上的行囊、迈开的双腿而得到展示，另一方面，自a 层盘旋而上的设计安排也赋予了观者这样的感受。1号毯的c层对应2号毯的c 层，但2号毯的构图要简单些。c层左侧一组图蕴含的故事似乎更多些。这一组分作上下两组，下面一组刻画了两名女性，一名女性呈坐姿。2号毯c层构图简单，似省略了1 号毯右侧的情节。主人公吉尔伽美什出现在2号毯c层的最右位置，中间刻画了一个戴着耳饰的人物，看上去像是女性。最值得注意的是1号毯c层左侧上面一组图，主人公出现在右侧，面对着一位老者。此时他肩上扛着一工具，右手也握着一工具。而他面对的老者，长眉白须，正在将一杯盏赠与他。下方则是一女性人物，也在将杯盏赠与对面的女子。非常值得关注的是1 号毯c层左侧上图男子所肩扛的工具，以及右手握的工具，这两件物品在1 号毯c层右侧的主人公处也可得到验证。主人公肩扛的，好像是一柄修长的木栓，右手所持一时难以名状，似刻画有齿柱，像是板斧，也像钉耙，无论1号毯还是2号毯，这一组图所描绘主人公装备了工具的画面，是一致的。虽不能定性，但这两样工具还是令人想起巴比伦传统吉尔伽美什的特征。史诗《吉尔伽美什》第一章，吉尔伽美什梦见有斧子从天而隆，成为他的挚爱。有学者甚至在吉尔伽美什的名字中读出“斧”字，甚至读出“用斧子劈木者”。
c 层故事情节构想：
服用了仙草，吉尔伽美什风尘仆仆，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见到了唯一获得长生的乌塔纳毗湿特，这是一位经历了大洪水的仙人，他被吉尔伽美什的真诚所感动，把能够使人返老还童的药水给了吉尔伽美什。但是告诉他，没有人能将堕入冥间的人起死复生，除非他能够找到生命之树。生命之树生长在伊娜娜天神的花园里，生命之树制作的魔棒，可以帮助堕入冥间者返阳。为此，他需要掌握伐天树的技巧，需要获得神斧，而神斧唯独工匠之神拥有。吉尔伽美什又来到了工匠之神的住处。这时候工匠大神告诉他，生命之树确实生长在女神伊娜娜的花园，如果他能战胜盘踞在树上的毒蛇，为伊娜娜砍下这棵柽柳，用神斧、天树制作的魔棒，或能将人从冥间返阳。吉尔伽美什在工匠神这里学艺，得到工匠神授予的神斧。
d 层
相对于c层人物布局的紧凑，d层的构图略显疏朗，这一层所表现的应是故事的核心部分。在这一层面，1、2号毯的主题是一致的，细节可以相互呼应并补充。到了d层面，主人公从c层的右侧又蜿蜒到了左侧，这一层上所描绘的人物全部面朝左侧。这一层的画面十分丰富，主人公身着明亮的黄色，面对他的是一女性形象，耳环和衣裙清晰可辨。仔细观察我们可发现，1、2号毯在这一层都表现了两棵树，但两棵树所使用的颜色不同。左边的一棵树树干使用了亮黄色，与主人公衣服的颜色是一致的，右边一棵树使用了肉色，色彩与毛毯图案上凡是用来表现生命的颜色是一致的，1 号毯上的青色小人再次出现，就站立在这棵树的旁边，此与2号毯所表现的一致。但是2号毯右侧肉色的树上，似有蛇头探出于树杈之间，此所描绘的场面———蛇盘踞在树上，与《柽柳》所描绘的情形几近一致。这一棵树应是生命之树，代表了生命。蛇与生命之树的联系，也反映在古代犹太人的信仰中。
d层故事再现：
吉尔伽美什来到天庭的花园，伊娜娜女神欢迎他的到来，为他讲述了生命之树的来源。这棵树本生长在幼发拉底河岸……(如苏美尔语版《柽柳》)。这棵生长在天堂的树，能流出起死回生的汁液，它可以使病入膏肓的人恢复健康。用它的树冠之木制成的木棒，可以令堕入冥间的人返阳。但是一条蛇怪盘踞在树上，吉尔伽美什挥动神斧，驱赶走蛇怪。他从生命之树的树冠，获得了制作魔棒的木材，打造出魔棒。最终，他凭借魔棒的威力起死回生。因为他拥有此起死回生的魔棒，所以吉尔伽美什又被尊为超度生死的大神，他值守在生死之河，将故去的人渡往天堂。
e层
e层应是大结局的画面，因为毛毯图案自下而上蜿蜒至此结束。e 层与a层相呼应，中心人物重新回到画面的中心位置，这说明旅途结束了，故事的主人公又占据了中心位置。1号毯e层画面，让我们感受到两个中心人物。其一是从左侧数第三个人物，他戴着耳环，身着蓝色服饰，双手握着曲棍一样的东西，这便是告别了天庭的吉尔伽美什。图案显示他在做回望的动作，而来送行的人中，那位白眉白胡须的老者非常抢眼。在他的右侧，显然是这一画面的又一中心人物，他的个子明显矮于第一主人公，毛毯用鲜亮的黄色突出了他裸露的四肢，此人似乎仅在腰部有蓝色的服饰。从他低小的身形以及裸露的四肢判断，这个形象应是1号毯a层青色小人再生的形象。此时，他正迈开双腿，愉悦地扑向前来迎接他的人。1号毯的f层是2 号毯所缺少的，而且残漏了关键信息。从剩余画面看，位于左上角的小人赤裸四肢，右手擎着一样物品，与a 层的青色小人相呼应，再次显示了这个赤裸四肢的小人与小青人的关系。1 号毛毯a 层中部的青色小人为揭开整个故事的发端提供了线索。a层画面的青色小人，面与身是青色，腰间裹着兽皮衣，唯手脚处使用了肉色表现。再观大结局e层面小人的亮色，可发现在整个构图中，亮色代表了生。整个毛毯的人物中，所有生命体皆使用了亮色。对比之下，a 层青色小人的阴郁、黑暗凸显出来，在亮色代表生命的整体画面中，青色似代表了冥间。尤其是，青色小人的头顶上有横竖线。这一图案又出现在2号毯的d层面，也在青色小人的头顶之上，这一横线竖线构成的图案是大地的象征。将这一图案置于青色小人的上方，指明此时的青色小人处于地下，处于冥间之中。而将他的手脚刻意用了亮色表示，说明他是活着下了冥间，仍有生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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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跨文化民俗学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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