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执笔者在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2010年举办的“美学与文化生态建设国际论坛”及其2011年举办的“首届中美非物质文化遗产论坛:政策比较”两次国际学术会议期间,与从纽约州赴会的罗伯特·巴龙先生进行了多次的访谈,并在会后通信探讨。本文的对话问答部分据访谈录音及通信而整理。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利用,总是针对于当下的语境而发出。经历着现代文化转型的现阶段中国需要两面镜子:一曰“温故知新”的历史之镜,一曰“左顾右盼”的“他者”之镜。纽约州的民俗文化管理经验为我们提供了后者。纽约州既有纽约市这样举足轻重的世界都市,又有地广人稀的腹地,构成了一张错综复杂文化之网,蕴藏着多元的民俗文化遗产和现代文化奇观。纽约州民俗保护与管理的复杂性是可想而知的。笔者希望借此他山之石,给现代化转型时期从事文化遗产保护、研究、管理的我国专家提供有益的参考。
关键词:民俗;传统;文化遗产;纽约;现代化转型
Illuminations from New York: A Dialogue with Robert Baron from NYSCA
First Author: WANG, Dun; Corresponding Author: BARON, Robert
Abstract: The Chinese author of this paper co-authored with Robert Baron from NYSCA in producing this academic dialogue which is based on their informal discussions during the time periods of the 2010 “Aesthetic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ultural Ecology”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and 2011”The First China-US Forum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Comparative Policies” in Canton, China that were both organized by the Research Institute of Chines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Sun Yat-sen University as well as based on their correspondences afterwards. The preserv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traditional cultural always are being situated within the context of the contemporary. In this regard, the contemporary China which is undergoing modern cultural transformation, so to speak, needs two sets of mirrors to examine the transformative trajectory. One mirror is the mirror of “historical reflection,” and the other one is what we can name as the mirror of reflecting the “other,” i.e., to better known oneself from seeing from the image of the culturally other. The folkloric experiences of Robert Baron from New York State can provide the Chinese colleagues with the mirror of the latter. Needless to say, the cultural patrimony of New York State is extremely resourceful. Being a reservoir of folklore heritages and modern cultural wonders, New York State has both the international metropolitan New York City and rural heartlands, consisting of a variegated network of cultural diversity. Therefore, it is understandable that New York State folkloric preservation and management is a complicated form of art in itself. The authors of this paper wish to offer heuristic perspectives of New York folkloric experiences to Chinese folklorists, engaging a productive dialogue of mutual illumination.
Keywords: Tradition, Folklore, Cultural Heritage, New York, Modern Cultural Transformation
一、纽约的民俗文化管理对于我们当下的借鉴意义
说到传统,美国纽约州在悠久性上面显然无法与中国各地相提并论。但是换个角度看,纽约州特别是其纽约市这几百年的文化发展又是举世无双的,是移民文化、多元并存,和现代化转型的大型文化试验场和里程碑。
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利用,总是针对于当下的语境而发出。经历着现代文化转型的现阶段中国需要两面镜子:一曰“温故知新”的历史之镜,一曰“左顾右盼”的“他者”之镜。纽约州的民俗文化管理经验为我们提供了后者。纽约州民俗文化的繁荣举世共睹,特别是在文化“熔炉”纽约市,居住着非洲、意大利、爱尔兰、德国、拉美、印第安、华人、东南亚等各种族裔。在纽约州可以听到世界上几乎所有语言,目睹包括罗马天主教、新教、东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佛教、锡克教等多元宗教和文化。纽约州既有纽约市这样举足轻重的世界都市,又有地广人稀的腹地,构成了一张错综复杂文化之网,蕴藏着多元的民俗文化遗产和现代文化奇观。纽约州民俗保护与管理的复杂性是可想而知的。笔者希望借此他山之石,给现代化转型时期从事文化遗产保护、研究、管理的我国专家提供有益的参考。
本文虽管中窥豹,但不坐井观天,而是基于切实的对话探讨。执笔者在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2010年秋天举办的“美学与文化生态建设国际论坛”及其2011年秋天举办的“首届中美非物质文化遗产论坛:政策比较”两次国际学术会议期间,与从纽约州赴会的罗伯特·巴龙先生进行了多次的访谈,并在会后通信探讨。本文的对话问答部分据访谈录音及通信而整理。
罗伯特·巴龙,公共民俗学学者,拥有宾夕法尼亚大学民俗和民间生活的硕士、博士学位和芝加哥大学的人类学学士学位,从1985年起主管纽约州艺术委员会(New York State Council on the Arts ,简称NYSCA)的民俗艺术部——纽约州民俗艺术保护的官方责任机构。
二、对话(以王敦提问,罗伯特·巴龙回答的形式来进行)
问:美国与中国相比是个“年轻”的国家。纽约地区又是美国最具特色的历史与文化缩影之一。于是当我们就民俗文化问题展开对话,当我们在运用诸如“传统”、“文化遗产”、“民俗”等词汇概念进行讨论的时候,可能已经由于文化经验的不同,而不知不觉地造成了认识上的张力。一场学术对话只有抓住了这样的认知张力,才能带来相互借鉴和启发。中国人一提到“传统”,自然而然就对应到中国厚重的前现代的农业文明传统上面。如果从这种思维来看,纽约州无疑是个“小弟弟”。但若换个角度,则可能该意识到纽约人具有世界上最丰富的现代化转型的文化传统。纽约在几百年的时间里特别是十九世纪以来,是大规模现代文化转型的实验场、标杆和里程碑,其文化经验既属于美国也属于全人类。所以若用“现代传统”来参照的话,中国在整体上就又变成“小弟弟”了。我提出了“传统”的含义问题,是因为我们所关注的“民俗”、“文化遗产”问题等,与对“传统”的理解捆绑在一起的。在这么一个对话的语境里面,我很想听听您对纽约州文化传统的理解和表述。
答:美国民俗学会前主席戴尔?希姆斯(Dell Hymes)在1975年的主席发言中说,传统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是“社会生活的功能性前提”,普遍存在于所有社会群体中。 传统又如同亨利?格拉斯(Henry Glassie)所言,“是由过去所创造出来的未来。” 我认同这些美国民俗学前辈的看法。传统活在当下与过去的关联之中,随着社会习俗、价值观和群体审美共识的变迁而变迁。不论中国也好,还是拥有欧洲殖民之前和之后两段历史的纽约地区也好,都存在不少已经延绵了很多世纪的传统——它们很有韧性地保存至今,并没有在形式和内容上发生多大改变。但需要指出的是,传统的形成是多样的——它们也可能诞生于社会时间和空间的任何位置,并最终被传统化。其中有一些传统是通过复兴前人的民俗遗存而达成。有一些传统,是在不同文化的交往中经“洋泾浜化”或“克里奥尔化”混合而成。还有一些新兴的传统,晚近才被创造出。有些传统是不同时期习俗和传统的融合——比如中国当下的春节,它就融合了农历新年的传统和一些晚近元素。
在纽约,我们喜欢把民俗当作“活态文化遗产”来看。这意味着,它虽根植于过去,却留存至今,并保有活力。像其他的美国民俗学家一样,我用动态的视角观察民俗。而作为一个公共民俗学家,我更感觉背负着一份特殊的责任,那就是去振兴和扶持那些虽然在审美和文化方面十分宝贵,却不再广泛流行的一些传统。我相信,那些加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行列的中国民俗学家们,也背负着相同的使命。尽管较之悠久的中国历史,欧洲人定居纽约不过是四个世纪以内的事,但是我们目前都面临着由技术革新和全球化所带来的大范围人口移动。这在中国主要是内部迁移;在美国,则既有内部迁移,也有外来移民。人口移动所带来的冲击,让保护和维持传统的问题在当下变得尤为迫切。中国适时地把握了这一剧变的历史时刻,加入到保护传统的行列中。中国的同行对美国的相关经验和策略有兴趣,这让美国的民俗学家倍感荣幸。
问:在纽约自身的现代文化语境之下,其“传统”问题确实需要牵涉到很复杂的层面,也需要考虑包括原住民和各族裔的各自悠久的自发原生传统,及其它们在多元现代文化转型格局中所形成的一两百年的新传统。其“文化遗产”,就不同于金字塔、昆曲那样的悠久的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而是具备其他形态和特征;其“民俗艺术”会是多元的多层面的。您能用具体的纽约民俗文化保护管理实例来给中国的专家学者提供一些参考借鉴吗?
答:纽约的民俗传统确实复杂多样。我就挂一漏万地简单举一些例子吧。在纽约,从中国来的“土地爷”和“关老爷”就像他们在中国一样,也保佑着华人的店铺。我们这里也有一个活跃的昆曲剧团,还有表演京剧和粤剧的多个演出团体。几个世纪以来,印第安易洛魁部落在他们在纽约州北部的居住地上跳独特的圆圈舞;如今,他们与纽约其他地区以及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一道表演这种舞蹈。克莱兹梅尔(Klezmer)是在纽约的东欧犹太人移民中流传的一种音乐传统,将爵士乐和其他一些通俗音乐的元素注入到用伊第绪语(Yiddish)演唱的曲调之中。这项传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曾濒临灭绝,但现在年轻一代的犹太裔音乐家从老一辈大师那里学得并复兴了克莱兹梅尔。霹雳舞作为一种街头舞蹈形式,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兴起于纽约市的非洲裔和拉丁美洲裔居民之中,最初只由男性表演;如今它流行于第二代街舞少年(B-Boyz)和街舞少女们(B-Girlz)之中。
在纽约的丰富的传统习俗实践里面,踏萨鼓(tassa drumming)是我最喜欢的例子之一。它是在十九世纪中叶时,由印度北部的契约劳工带到加勒比海一带的,与穆斯林对伊斯兰教历中正月的纪念密切相关。这项民俗落脚于加勒比群岛的特立尼达后,就被称为霍塞节,(Hosay)由印度裔加勒比人和非洲裔加勒比人共同参与。它又被加勒比移民带到了纽约。在纽约,踏萨鼓艺人的“手法”(不同的循环旋律和节拍)又大量融入了印度教的因素,比如向拉克什米(Lakshmi)和哈努曼(Hanuman)等神明参拜的“虔诚之手”,(religious hands)等,还融合了源自非洲裔加勒比人的钢鼓和“索卡”(soca)等音乐形态的“舞动之手”。(dancing hands)。
继续浏览:1 | 2 | 3 |
【本文责编:思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