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于传统中国民间信仰的研究中,人们常常用“信仰圈”或“祭祀圈”之类的术语来表达神明和庙宇的信仰空间。在常见的分析架构之下,不管是“信仰圈”还是“祭祀圈”,往往都被理解为一种比较确定的、可满足共时性研究需要的人群地域范围。而民间信仰的实际情况要复杂许多。本文试图通过对广东东部一个村落的神庙系统的研究1,描述一个相互重叠的、动态的信仰空间的演变过程,以及这种信仰空间所蕴涵的权力支配关系和“超地域”的社会心理内容。
一、社区早期发展与社庙系统的形成
我们要讨论的名为“樟林”的村落。位于广东东部韩江三角洲北部边缘。明代成化十四年以前,此地归潮州府海阳县管辖,成化十四年至嘉靖四十二年隶属饶平县,嘉靖四十二年澄海设县以后,樟林及其所属的苏湾都划归澄海,后来逐渐成为澄海县北部最重要的政治、军事和市场中心。
明代嘉靖二十六年所修《潮州府志》已记载饶平县苏湾都江北堡有“樟林村”,但当时樟林并非一个聚落。根据1981年8月在当地发现的一批文献2,从元初至明中叶,所谓的“樟林村”是由散居在今樟林北面莲花山麓的陆厝围、周厝围、蔡厝围、程厝围、小陇、大陇等小乡里组成的,其居民主要是渔户或蛋户,负担军役和渔课,归设于附近的东陇渔泊所管辖。嘉靖三十五年三月,为了防御日益严重的海盗、倭寇的侵扰,原散居于莲花山麓的各个小村落开始在山下埔地合建一个大的聚落,同年十月樟林排年户共15姓户丁上呈潮州知府,请求在这个新建的聚落设防自卫:
缘居等海滨蚁民命乖运蹇,居址莲胜荒丘,三五成室,七八共居。可为生者,耕田捕海;遵治化者,变物完官。前属海阳,今隶饶平,课排军民,凛分赫然。如今复为不幸,寇倭猖獗,东海汪洋。无可御堵,西土孔迩,难以救援。况又河口军卫、驿地步兵各自保守。庶个穷黎,哀救无门。家室所有,悉为洗迄。惨惨哭哭,莫可奈何。今遗余苏商度计阻。必合聚筑稍能存生。故本年三月合集众村移会南面官埔创住。但斯地樟林掼楠丛什,可为屋具,四面沟湖深曼,可为备防。然又众庶激奋,欢愿捐资筑防……且立防之计,虽居等之私利。实有溥及于州外数十里之民也;无事我村安寝,耕插种植,亦犹众村之民也。有警众村附入,官军督捕,犹如王府之铁库也。甚至上宪按巡.邑主追缉.亦有止居也……兹伏恳爷爷中达宪天,俯从民便,慈口准筑。则活万命匪浅矣3。
该呈文得到知府批准,樟林开始建筑寨墙和炮柜,是为樟林“创乡”之始。
据记载,樟林创乡之初,“一村之中,尚犹未满百灶也”4。不过,既然建寨之初已有“有警众村附入”的打算,之后就不断有外村人口迁入樟林居住的记载5。据称,最后落成的寨墙周长八百丈零五尺,整个城寨占地约600亩6,俨然成为在地域社会中有较大影响力的一个大聚落。隆庆五年澄海新县城落成之前,樟林即为知县经常驻跸之所:
澄海一县创设于明嘉靖四十二年。其地原属海(阳)、揭(阳)、饶 (平)三邑,因鞭长不能及腹,难于控驭争输。故割地增设一令,亦未暇计及其山川形胜、土地物宜也。官此者来无定居,或驻蓬州,或樟林,或冠陇。至今土人犹能言之7。
此外,明代的地方文献、潮州戏文和碑刻中,还有许多记载,从不同角度反映嘉靖至万历年间樟林在地方社会中的地位已经相当引人注目。8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从万历年间开始,樟林的社庙系统开始形成,社区内部的地域支配关系,也通过社庙之间关系的互动表现出来。
万历十四年,村民们在社区南部村口修建山海雄镇庙作为全村的主庙,祭祀三山国王9。以后的100多年间,山海雄镇庙的三山国王一直是全村的主神。万历二十五年,樟林分为东、西、南、北四社10。这一社区内部地域空间的划分,一直保持至现代。社区地域空间分化以后,山海雄镇庙继续保持全村主庙的地位。同时又履行南社社庙的职能。此后的几十年间,东、西、北三社也都建立了自己的社庙。这些社庙分别位于社区东面、西面和北面的入口,东社为三山国王庙,西社为北帝庙,北社则为“七圣妇人”庙。至迟在明代末年,樟林的社庙系统已经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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