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对待外来的时间体系,有一种宽广的文化胸襟和包容度。羊圈人对闯进他们生活的手表的接受过程,不是单纯地仅以彝文化的观念理解和“再造”它。当地人首先积极地观望手表在外来汉人那边是什么东西,汉人们是如何看待它的,然后在保留汉人的手表文化意义基础上才赋予它彝文化中的对应物。当地人的言谈也表现出他们对汉人时间观念的尊重,比如严格的时刻和先后顺序,哪怕他们不理解这套观念,但有一种对“他者”的关怀意识。有的时候,我们本文化反而陷入一种“自我中心”,以自己的想象替代他者的真实,缺乏一种“?解的同情”。
正因为当地人有这种文化的关怀之心,使他们能包容不同时间体系在村落的运作。比如羊圈小学对期末考试作息时间的变更,汉人城市里学校的老师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期末考试的时间应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学生迟到只能责任自负,这种冷冰冰的逻辑造就了许多诸如为使高考学子准时赶到考场,全城让道的“感人”故事。这些故事在羊圈人看来又是不可思议的:人,怎能反而为时间所囿?相形之下,羊圈小学就多了一份村落中的人情,老师们总是根据村落的实际情况,设身处地想这个学生怎么还没有来,是刮风下雨还是路远不好走等等;既然学生都没来,那以学生为本的课堂或者考试当然应该相应调整。这种逻辑使学校与村落达成互相的包容与理解。有时我们的文化却缺少这种“海纳百川”的胸襟,陷入一种“非此即彼”,“非对即错”的狭隘桎梏。我们文化中一些观念上的障碍,阻挠了我们像羊圈人那样自在、平和的生活。理解羊圈人的时间观,使我们能发现这个“他者”的意义,从而反思自身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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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中国农业大学学报》2007年04期,注释等参见纸质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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