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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明代,在木氏土司纳西与吐蕃战争中傈僳的疏离
明代丽江麽些(纳西)木氏土司辖境在延续元代丽江路辖地范围基础上,有明显拓展。而其领地拓展与其境内民族关系息息相关,表现之一是其境内傈僳也被拖进民族战争当中,其结果使傈僳聚居地空间发生巨大位移。
“维西县范围包括金沙江流域奔子栏一带,所以维西县占据着金沙江、澜沧江上游通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明代是丽江木氏土司与吐蕃势力争夺地”。[4](P416)维西在明代是傈僳族先民“栗粟”聚居地之一,其北部是以游牧经济为主的吐蕃,其南部是以农业经济为主的麽些。尚处于狩猎与采集经济阶段的栗粟,其“登山捷若猿猱”,“利刀毒弩”的生产能力极强,在战争中可转化为极强的山地作战能力,并被同一区域的麽些木氏土司所利用,成为其“诚心报国”旗号下与吐蕃争战的马前卒。[5](P19)约从景泰二年(1451年)到嘉靖二十七年(1636年)近两百年持续战争中,傈僳与吐蕃,自始至终是战场上敌对的双方,战争使二者间的文化差异性更加凸显。傈僳与木氏土司为首的麽些,在战争初期立场、目标一致,即联合抵抗吐蕃贵族南下侵扰,但冲锋陷阵在前的傈僳伤亡极大而被迫迁徙以避战祸;后在木氏土司以移民屯垦推进方式排挤吐蕃势力中,傈僳故地也被占领而被迫迁徙他方。木氏土司的移民政策,在屠杀吐蕃民众的同时,对其区域内的傈僳也有影响而使其不得不向西远徙。
今天维西塔城其宗、腊普居民以“木”姓与“和”姓纳西为主,根据当地口述家族史,其祖先均是明代木土司与古宗(吐蕃)打仗时迁徙来的,木姓以管理者、和姓以下层士兵与农奴的身份,各司其职镇守与生产,而将吐蕃势力排挤出去。而傈僳的地位比之“和姓”麽些更低,受木氏土司盘剥。丽江塔城洛固村和姓老活佛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该村寨有傈僳居住,后来藏族与木土司打仗打了很久,藏族与吐蕃轮流占领这里,傈僳就迁走了。今天怒江傈僳族括氏(荞氏族)的口述历史也反映了明代傈僳与麽些、吐蕃之间的关系:“据说很早以前,傈僳人住在金沙江边,那时藏人很强悍,丽江的‘木天王’(木氏土司)害怕他们,遂挑动木必扒去打。木必扒上了木天王的当,领着兵杀死了不少藏族。等藏族的增援队伍到了后,木天王撒手不管,寡不敌众,木必扒只好带领弟兄们和老小开始逃跑。一边跑一边和追来的藏族打。……木必扒打了胜仗,趁势爬过碧罗雪山,征服了怒族。”[6](P5)到怒江后,又以射箭试武艺而折服了木天王派来怒江收门户钱的代表,就提出要求:“什么我都不要,把你们剩下的汤水给我喝一口就行了。”[6](P6)木必扒成了木氏土司在怒江流域的代理人,怒江傈僳与木氏土司就一直保持着政治上的隶属关系。木必扒是荞氏族的首领,故又称为括木必(比),是傈僳族众多口述史中屡屡提到的一个英雄人物,实际上是众多傈僳民族迁徙传说中的“箭垛式”人物。这个传说不唯在荞氏族中长期流传,甚至成了怒江傈僳族以及迁居缅甸、泰国傈僳族的共同历史记忆,可见木氏土司与吐蕃战争已铭刻于其历史记忆中。由此可知民族战争对于民族认同感的激发作用。战争中,敌对双方因对彼此间政治上的冲突有强烈的感受,因而有可能有意放大其文化差异性。因此,傈僳逃避战争向西迁徙,就是一个与统治民族在心理上“疏离”的过程,而大规模西迁行为及其后所积淀的历史记忆,则不断强化着其内部认同心理。
傈僳迁徙到澜沧江、怒江流域之后,在与早就生息于此的其他民族(族群)的接触中更显示出彼此之间的文化差异性。仅从与其同源的该区域“卢蛮”来看,因长期封闭于澜沧江、怒江峡谷而导致的文化封闭性,与从金沙江流域接受了更多的汉文化与麽些文化影响的这部分“卢蛮”后裔“栗粟”相比较,二者之间的文化差异性明显。而且,因傈僳人多势众,作战能力强,在生产生活适应性上占据优势,到怒江后又从木氏土司手中获得了对怒江其他民族的管理权,这就有可能有意彰显其作为强势民族与其他民族的文化差异性,从而强化其内部的文化认同与对其他族群的文化区分。总之,傈僳大规模迁徙怒江后,在统治怒江“卢蛮”后裔怒、勒墨人(白族支系)、白衣(即摆夷、傣族)“成为被统治民族”过程中,[1](P123)不断加速与增强着内部文化一致性的发展趋势,同时也不断加速与增强着与其他民族文化的差异性发展趋势,从中进一步强化了其民族认同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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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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