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是重要的国际学术问题,涉及多种语言,要全面把握、深入研究,难度极大,堪称绝学。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党委书记、副所长朝克研究员从1982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以来,30多年坚持不懈研究满通古斯语族语言。朝克用汉、蒙、日、英文在国内外发表150余篇学术论文,出版30余本专著,其中绝大部分属于满通古斯语族语言文字学领域的学术成果。朝克日前推出的《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源研究》、《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史论》、《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汇比较》三部著作,引起了学界广泛关注。近日,记者就有关问题对朝克进行了专访。
满通古斯语族语言亟待抢救和研究
《中国社会科学报》: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有什么学术价值,为什么受到学界的高度重视?
朝克:我国满通古斯语族语言与突厥语族及蒙古语族语言同属于阿尔泰语系,并与俄罗斯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的诸民族语、日本乌依勒塔语、北美爱斯基摩语,甚至日本的阿依努语、蒙古国的察嘎坦语,以及与朝鲜语和日本语、北欧的萨米语、北美的印第安诸语等均有极其复杂、多层面的深层关系。因此,在东北亚乃至北极圈学术领域从事语言文化与民族历史研究的专家学者,均十分关注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及成果。
《中国社会科学报》:我国满通古斯语族各语言基本情况如何?满通古斯语族的人口有多少,其中使用各自民族语言的有多少人?
朝克:我国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包括满语、锡伯语、鄂温克语、鄂伦春语、赫哲语及历史上的女真语。我国满通古斯诸民族约有1100万人口,但使用母语者已减到3万多人,且基本上是高龄化人群。满通古斯诸民族仍在以惊人的速度丢失着母语词汇和母语记忆,特别是,女真语已成为历史而不再使用,像满语、赫哲语、鄂伦春语已进入严重濒危状态,锡伯语及鄂温克语也即将进入严重濒危状态。
展开我国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有其特定的学术价值和意义,对抢救保护我国濒危或严重濒危语言,对永久保存我国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对我国民族语言文化安全,对树立我国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学术研究的权威地位及掌握学术话语权,均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和长远的历史意义。
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源关系复杂而丰富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对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进行了深入系统的词源研究,请问词源研究具有什么重要性?
朝克:满通古斯语族语言与阿尔泰语系语言、东北亚及北极圈诸民族语言间存在复杂的内在联系,这些充分表现在他们固有的早期词汇系统中。这也就体现了词源研究的重要性。也就是说,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源关系显示出十分复杂而丰富的内涵,其中保存有寒温带及温寒带地区人类生活、活动、生产中使用的早期语言符号系统,它们不仅与阿尔泰语系语言有关,甚至与东北亚及北极圈诸多民族语言也有复杂而多层面的内在关系。因此,该族语言词源研究,一直受到国内外相关学科的极大关注。特别在朝鲜语和日本语的归属问题还未搞清楚的前提下,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源研究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在朝鲜语和日本语里存在不少与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的共有成分。一些专家认为,这些共有成分可能源于古代通古斯语。
人们常说,语言是人类的“活化石”。从这个意义上讲,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汇中同样包含着这些民族千百年的历史、文化、文明与思想。对其展开词源研究,在语言学、历史学、社会学、地域学、思想学、文化学、民族学、民俗学等方面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在词源研究的研究方法方面有什么探索和心得?
朝克:对于濒危或严重濒危语言展开词源研究,我认为最为重要的是进行细心、认真、全面、系统的田野调查,不能放过他们记忆中留存的任何一个原始符号。哪怕这些符号系统已变得碎片化,我们也要像考古学家那样经过实地调研和科学研究尽量使其复原。这需要紧密结合单一语言的方言土语之间、同一个语支语言之间、同一个语族语言之间、同一个语系语言之间、同一地区的语言之间,作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这种科学态度和研究方法,对词源研究,特别是对濒危或严重濒危语言词源研究十分必要、重要。
《中国社会科学报》:多位学者对《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汇比较》附录里的词汇索引给出了很高的学术评价,请您介绍下相关情况。
朝克:该书附录里的六种语言词汇索引,事实上也是一本本单一民族语言词汇集,各自具有特定学术价值和意义。此前,国内外至今还未公开出版发行有关鄂温克语、鄂伦春语、赫哲语如此丰富、数量可观的基本词汇。这对濒危或严重濒危的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汇的抢救保护、搜集整理、永久保存,以及树立我国在该学术领域的权威性和学术话语权,占领学术制高点均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学术价值。
再说,锡伯语、满语、女真语词汇索引同样有特定学术价值。另外,汉语和英语索引,为那些只懂汉语和英语的国内外专家学者查阅满通古斯语族语言词汇提供了极大便利,从而扩大了词汇集的使用面、影响力和生命力。
田野调查是语言科学研究的基石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长期坚持田野调查,请您谈谈对“田野调查”和“扎实学风”的看法。
朝克:在语言科学研究、探索的道路上,田野调查工作十分重要,是这项研究事业的基础、基石,没有丰厚、可靠、扎实、全面、系统的田野调查的第一手资料,就没有可靠的科研成绩或成果,也就没有我们学术上的话语权,也谈不上过硬的理论。因此,在我们的研究实践中,一直以来强调理论源于实践、实践是检验理论的重要手段等学术观点。
坚持田野调查已经成为我严格遵守的学风。说实话,没有自己经过田野调查获取的第一手原始资料,做起研究来心里总是不踏实。总的说来,科学、扎实、有效的田野调查,从实践中探索理论、理论联系实际是我最崇尚的治学态度和学术风格。
《中国社会科学报》: 7月您奔赴内蒙古和黑龙江进行田野调查,这次主要做了哪些调查研究?关于满通古斯语族研究,您下一步准备进行哪些工作?
朝克:“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系列著作出版座谈暨学术研讨会”结束第二天,我就带着研究生和课题组成员,到内蒙古、黑龙江鄂温克族生活的山林草原及农村牧区进行田野调查。因为,现在我在科研第一线研究所里主持工作,所以不能像过去那样拿出充分时间搞田野调查,只能抓住暑期集中休假时间搞调研。这次是为了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鄂温克族濒危语言文化抢救性研究”课题进行的田野调查,走访了兴安岭深处的六个村寨和草原深处的四个牧业点,基本按照计划完成了田野调查工作任务。下一步要对第一手田野调查资料作分析研究,努力按计划圆满完成这一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8月8日第631期 【本文责编:博史伊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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