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风行民间吟唱中采录奇珍
1964年,陶阳参加《玛纳斯》工作组,赶赴新疆,走访了柯尔克孜族聚居的四个县,开展《玛纳斯》的调查采录工作。其时,《格萨尔王》和《江格尔》的搜集整理工作,也在紧锣密鼓进行之中。《玛纳斯》工作组是新疆文联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与柯尔克孜自治州联合成立的,共由20多位柯族和汉族的专家组成,致力于《玛纳斯》资料本的搜集翻译和编辑工作。陶阳担任了调查采录组的组长。
在《玛纳斯》采风期间,陶阳与身边同事一起,认真细致准确记录歌词,并向一些懂汉语的专家作调查,然后将其翻译成汉文,力求“信、达、雅”。对于陶阳来说,采录史诗的过程,实际上就在行走。途中,他们拜谒了当地的40棵杨树,那是《玛纳斯》史诗里40位勇士的化身。
采录《玛纳斯》之途,确实是险象环生。1965年1月7日,陶阳等三人骑马行走200多华里,条件非常艰苦,路上饿了就吃冷馕,喝生水,结果陶阳的肚子绞痛了起来,只好用马缰绳紧紧勒住肚子,才硬撑到目的地。还有几次,趟大河过栈道,他差点被惊马摔到湍急的河水之中。更为提心吊胆的危险之事,就是披星戴月长夜赶路,陶阳坐在一辆羊肉车的顶上,身下铺张草衫子,身上盖着草帘子,经受6个小时风雪冰冻,最后全身僵硬,连车都下不来。他在一首诗中,记录了当时的艰辛与乐趣:
风把我浑身都吹透,冻得我缩成一团打哆嗦,今夜如果冻死我,草衫草帘就是我棺椁。
我忽然想起我的家,妻子知道了定骂我,她常骂我是个大傻瓜,骂得丝毫也不差。
她虽然口头也骂我,可心里确实疼爱我。妻子啊,你骂我吧,我是个地道的大傻瓜。
这首诗读起来辛酸,但乐观可爱,因为陶阳的心中有《玛纳斯》,有妻子的爱,艺术生命就“起死回生”了。他说,有一次得了重病,蹲在地上起不来,同事急忙给单位发电报,他担心自己把骨头扔在新疆了,但最后还是虚惊一场,恢复了健康。
这是不是玛纳斯的保佑呢?陶阳莞然一笑。“确实,为了搜集整理《玛纳斯》,我差点把骨头都留在那里了。为了《玛纳斯》,我真地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感恩结缘相遇歌手与相逢知音
新疆大地,尽管广袤辽阔一片苍茫,但是只要说起《玛纳斯》,陶阳就会找到知音。
直到现在,陶阳还在感念参加《玛纳斯》采录工作的同事们:多年负责《玛纳斯》工作的新疆作协分会的刘发俊,熟知柯族历史文化的柯尔克孜自治州专家玉山阿里、帕孜力、阿不都卡德尔,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的柯文专家沙坎·吾买尔等,他们都是语言专家;另外还有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郎樱。这些人与身为诗人的陶阳 “强强联合”,组成了一个强有力的集体。他们愉快而和谐地工作着,洋溢着无限的艺术情趣。
陶阳结识了许多歌手,也得知当地许多民间文艺家的尊称。在新疆,会唱《玛纳斯》的歌手叫做为“玛纳斯奇”,老故事家叫做“交毛克奇”,唱短歌的民歌手叫做“额尔奇”,专门讲历史故事的叫做“桑吉拉奇”。居素普·玛玛依是闻名于世的“国宝级”“玛纳斯奇”,能唱6部《玛纳斯》。居素普·玛玛依非常热情,陶阳与他一见面,就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位大歌手被陶阳他们请到组里,住在州府里,享受干部的待遇。歌手在演唱之前,先要有充分的时间酝酿情绪,理清故事和人物线索,以免唱乱。陶阳他们尊重歌手意见,合作得非常愉快。居素普·玛玛依唱起歌来,滔滔不绝,有时能唱一个通宵。他在民间演唱《玛纳斯》的时候,观众为之悲、为之喜、为之哭、为之笑。
在采录期间,陶阳走访民间,遍寻《玛纳斯》的蛛丝马迹。素不相识的艾霞比比老大娘,将自己珍藏的《玛纳斯》抄本送给了他。为寻访歌手和《玛纳斯》的稿本,陶阳与同事一起,穿行在爆发高死亡率传染病的地区。让他感到好奇的是,世界上许多史诗歌手,都不约而同地说自己是梦授或神授,他希望能早日解开这个困扰多年的谜。陶阳好几次询问居素普·玛玛依这个问题。感念陶阳的真诚,歌手告诉了其中的真相。原来,居素普·玛玛依的父亲深爱《玛纳斯》史诗,经常邀请歌手来家里演唱,由居素普·玛玛依的哥哥记录歌词。遵照父亲的意愿,居素普·玛玛依从八九岁开始背,一直背到十六七岁。有些地方还要念上10来遍,最后把哥哥记录的歌词全背了下来。对于歌手所付出的苦功,陶阳非常地敬佩。
因为对《玛纳斯》的共同爱好,陶阳和居素普·玛玛依结为知音。在采录过程中,陶阳不懂的地方,如人物身份关系等等方面的问题,得到了大歌手的细细解答。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居素普·玛玛依演唱的6部《玛纳斯》被记录整理完成,译出了20万行。文革之后,居素普·玛玛依当上了新疆文联的副主席,歌艺更为纯熟,能唱8部《玛纳斯》了。他当之无愧地被誉为中国的荷马,被国家定为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性传承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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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绿色中国》2008年第17期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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