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结语
从19世纪德国“家乡”概念的兴起,到“家乡艺术”与“家乡小说”的出现,直到20世纪“家乡电影”的流行,和今天影视剧中“家乡”主题的再现与伸展,我们从中看到了德意志民族的心灵成长过程。在“家乡”这个词汇当中,不仅凝聚了德国人的乡土之情和地方之爱,而且也凝聚了他们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情怀。这也许正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不爱家乡,何谈爱国?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文化认同,不仅要建立在共同的历史记忆之上,而且也要建立在共通的爱乡之情之上。提倡家乡文化和保持地方传统,与爱国主义的主张事实上并不矛盾。那种认为只有摒弃了乡土文化才能走上国富民强之路的想法,显然是有失偏颇的。
转而反思中国的情况,就不难发现,我国在建设民族国家及其文化认同的过程中,却并未能对自己的乡土传统怀有足够的重视,而是千方百计地把新的文化身份建立在对于本土文化的反对和践踏之上。体现在农村题材影视剧中,当代的大部分编剧和导演受“五四”以来新文化思潮的影响,也难免对乡土中国怀有偏见。他们镜头下的中国乡村不仅物质上十分落后,而且精神上相当贫瘠,甚至就连自然风光也常常只剩下一片单调荒芜的“黄土地”。只有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一些农村电影和最近几年的一些反映社会主义新农村生活的电视剧中,人们才偶尔可以看到些亮丽美好的风景和健康向上的农民形象。德国是个典型的工业国家,在其民族国家的文化建设过程中尚且能够如此珍惜自己的乡土文化,而具有悠久农业文明传统的中国和中国人,却又因何不能珍惜和尊重我们的乡村和农民呢?(完)
[1] 王霄冰. 文字、仪式与文化记忆 [J]. 江西社会科学, 2007, (2).
[2](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M]. 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1.
[3] 相关的研究已有很多,如 Pam Cook. Screening the past. Memory and nostalgia in cinema 过去的视屏化:银幕中的记忆和乡愁 [M]. London: Routledge, 2005. Erin Bell & Ann Gray. Televising History. Mediating the Past in Postwar Europe 视屏化的历史. 战后欧洲对于过去的传媒[M]. Houndmills: Palgrave Macmillan, 2010. Amy Holdsworth. Television, memory and nostalgia 电视、记忆与乡愁[M]. Houndmills: Palgrave Macmillan, 2011.
[4] (德)丹尼尔﹒格拉那-贝恒斯. 美洲殖民时代前期的图形文字与记忆——以墨西哥普埃布拉州的高廷昌为例 [J]. 王霄冰、迪木拉提﹒奥迈尔(主编). 文字、仪式与文化记忆 [C]. 北京:民族出版社, 2007.
[5] 邹明华. “伪”历史与“真”文化:山西洪洞的活态古史传说 [J]. 文学评论, 2008, (5).
[6] 邹明华. 古史传说与华夏共同体的文化建构 [J].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2010, (3).
[7] 美国学者洪长泰认为,20世纪初中国知识分子的“走向民间”还是一种对于西方的模仿行为,但至少到了20世纪中期,“已有为数众多的中国知识分子认识到,民间文学是民族精神的最好代表,是民族特征的最生动体现”,“正是在这种思想认识的基础上,中国知识分子头脑中的‘民众’概念逐渐与‘民族’概念统一起来。”参见(美)洪长泰. 到民间去. 1918-1937年的中国知识分子与民间文学运动 [M]. 董晓萍 译.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3.
[8] Ina-Maria Greverus. Auf der Suche nach Heimat 寻找家乡 [M]. Muenchen: C.H.Beck, 1979.
[9] Elisabeth Eisert-Rost & Michael Rost. Heimat. Begriff und Geschichte [C]. Der deutsche Heimatfilm. Tuebingen: Tuebinger Vereinigung fuer Volkskunde, 1989.
[10] 同上。
[11] Jens Korfkamp. Die Erfindung der Heimat. Zu Geschichte, Gegenwart und politischen Implikaten einer gesellschaftlichen Konstruktion [M]. Berlin: Logos Verlag, 2006.
[12] Celia Applegate. Zwischen Heimat und Nation. Die pfaelzische Identitaet im 19. und 20. Jahrhundert [M]. Kaiserslautern: Institut fuer pfaelzische Geschichte und Volkskunde, 2007. 原文德语。
[13] “血液与土壤”的主题在20世纪20、30年代的德国文学艺术中经常出现,其中有的作者使用象征性手法来表现它,有的则直接将其用为作品的标题。纳粹政治家和作家Richard Walther Darré曾在1930年出版《源于血液和土壤的新贵族》(Neuadel aus Blut und Boden, München: Lehmanns)一书,系统阐述了国家社会主义党的种族主义和民族主义观念。1933年,德国导演Walter Ruttmann拍摄了一部题为《血液和土壤》的政治宣传片,鼓吹其种族主义思想。
[14] 这一状况直到2006年德国主办足球“世界杯”比赛才得到改变。一时间球场四处飘扬起了黑、红、黄三色的国旗,“德国”这个词也常常被挂在电视节目主持人、报纸评论员、运动员、观众和普通市民的嘴上,且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含有批评的意味,而是带着十分积极、正面的涵义。
[15] 王霄冰. 民俗主义论与德国民俗学 [J]. 民间文化论坛, 2006,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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