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国际关系中,跨界民族文化认同的影响主要通过族际关系互动来发挥作用。跨界民族文化认同所表现出来的正面或负面的影响,可以其所在国家或地区的族际关系乃至国际关系中表现出来。在一个存在着跨界民族的国家里,主体民族与非主体民族之间的关系如何,是基本适应还是完全对立,是和谐发展还是相互隔阂,在相当大程度上决定了该国跨界民族进行文化认同时的基本走向;而且在此基础上,相邻的两个国家如何处理这种关系,是采取措施鼓励跨界民族积极融入所在国的社会生活中,还是鼓励跨界民族采取分离行为,也必然影响到跨界民族文化认同发展的走势,因为“受刺激的各方不仅强调本文明的认同,而且强调对方的文明认同”。(16)同时,跨界民族的文化认同又影响到本族与其他族群之间关系的建立与发展,因此相关国家间的关系也会受到相应的影响。因此,跨界民族与族际关系、国际关系形成了一种交互作用的关系。可以中国和泰国的例子来加以说明。许多分布于中国、越南、老挝和缅甸的族群,可能称谓有所不同,但其中的许多族群却是同根生的民族,属于典型的跨界民族。(17)这些跨界而居的族群,长期以来由于建立了良性的族际关系,加上其所在国家都推行相对积极的民族政策,所以他们在文化认同、族际关系和国际关系方面呈现出良性互动的态势。可是,对于泰国南部马来人穆斯林,由于泰国当局长期以来对他们采取了边缘化政策,其文化认同也变得异常复杂。受此影响,泰国的族际关系以及泰、马两国之间的关系因为跨界民族而变得十分微妙。一方面是泰国的防范,另一方面是马来西亚的关注,最后加剧了泰南马来人对泰国的背离以及认同的转向,而这种对其邻国的认同又因他们与邻国的穆斯林兄弟有着共同的宗教信仰而得到强化。(18)
三、跨界民族文化认同的现代建构
自近代以降,随着世界性的社会转型的深入演进,民族国家无一例外地都在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敦促国内各族群在最高层面上进行认同,以此来加强其权力的合法性基础,从而强化社会的稳定。在这些措施中,文化认同是民族国家的主要关切之一,因为文化认同在很大程度上关涉了国家认同、族群认同和社会认同,因此民族国家通常会通过赋予文化认同的现代性来强化其他层面的认同。这一复杂的社会过程,实际上就是民族国家对文化认同的现代建构过程。由于现代性(modernity)是现代社会转型的衍生物,所以现代建构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社会建构来体现的,这种行为特征在跨界民族的文化认同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
跨界民族进行文化认同是一个艰难而复杂的且包含了多重现代性因素的行为选择。民族国家应该推行包容和宽松的民族政策,正确引领跨界民族进行文化认同。由于建构文化认同的基点是对“既有文化的认同”和“新的因素的注入”,(19)所以跨界民族的文化认同事实上是一个包含了历史与族裔文化的特定的现代建构过程,其中伴随的“连续性与对历史的尊重内在于民族—文化身份之中”,这是因为同族群密切相连的文化与民族归属,“既是被选择的也是建构性的”。(20)若想解决这一问题,跨界民族的精英分子还必须从自身原生的族群文化入手,通过引入现代性的因素,进行现代建构,因为“族群文化基于内在特征和历史过程,可以建构其合法性和自主性”。(21)
从本质上讲,这种文化认同的现代建构,其实就是费孝通先生所说的文化自觉。费老指出:“文化自觉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发展的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同时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22)因此,对跨界民族来说,建构文化认同在很大程度上是践行文化自觉的社会行为,并在文化自觉的基础上与所在国的其他族群建立和发展良性的族际关系,这是因为文化认同和文化自觉包含了基本的意识问题,即:“为什么我们这样生活?这样生活有什么意义?究竟应该确定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和发展目标?怎样实现这样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目标?”(23)体现在跨界民族身上,就成了他们对自己的过去(历史记忆与族群文化)、现在(族际关系)和未来(实现路径及发展取向)的反思性行为。
对于现代民族国家来说,在多元社会建立互信、消除隔阂、增强社会凝聚力和向心力以及在处理好权力、资源、制度等问题时,也不应该忽视文化认同问题。(24)跨界民族文化认同的现代建构即文化自觉,正是费老所倡导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种现代建构要求民族国家、社会和族群相互适应,理性地进行身份认同,尤其是民族国家要采取积极行动引领族群进行良性族群关系的建构,最终形成相互包容、彼此适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多元一体格局。具体而言,就是要求多民族国家尊重和保护作为少数民族的跨界民族的身份、历史和文化,乃至接受其正当与合理的诉求,并在社会经济方面采取宽松和扶持的政策,促使跨界民族尽可能地融入所居住国的主流社会中去;处于弱势地位的跨界民族也要接受社会现实,即当今民族国家之间的疆域总体上是稳定的,他们应该放弃分离诉求,不要将自身隔离起来,避免出现从“想象的边缘”走向“事实的边缘”。同时,与跨界民族有关的国家不应该过多地卷入对方的内部纷争,更不应该鼓励和支持跨界民族采取分离的行为,否则,由于跨界民族引发的族际关系可能会最终会影响国家间关系的正常发展。
世界是多元的,文明是多样的,各民族文化应该相互包容、共存发展。民族国家要采取平等、积极和务实的民族政策,通过建立良性族际关系来引领跨界民族进行理性和正当的文化认同,积极预防和妥善处理跨界民族问题,促进跨界民族在认同方面进行现代建构,在多元一体的基础上实现文化自觉,最终形成“和而不同、共存共荣”的理想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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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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