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敬文(1903.3.30-2002.1.10)
民俗学家,原名钟谭宗,广东汕尾海丰人。
著有《民俗文化学》、《民俗学概论》、《民俗学通史》、《关于鲁迅的论考与回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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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民族的节气,倘若和风俗合二为一,是颇撩人心思的。
一个人,年龄一大,生死的自觉似乎自然而然常常会袭上心头。重视春节的团圆,重视清明的扫墓。养生送死,“慎终追远”,实在是人类难以割舍的情愫和心性。
半个世纪前,年轻,求学北京,每逢清明节,中央广播电台一定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吟唱,听了,不过欣赏一首应景的唐诗。大约十几年前吧,这个时节,尽管听不到诗歌吟诵,心头却怎样也挥不去对几个师长的思念。真所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总难忘。”他们有客死异地,死前呻吟想终于正寝而不得的;有无疾而终真正老去的;有不省人事辗转病榻几个月乃至几年的。
钟敬文老师是享寿百年的一位。虽然早早住进了医院,不过是保险性地疗养罢了。谁能想到他九十八岁高龄还撰写《寻找鲁迅·鲁迅印象》的长篇序言?九十九岁还在病房指导博士论文提纲?百岁生日差几个月,年份已经到了,敬文师突感不适,精神衰疲下来,启功老师提议为敬文师做百岁大庆。亲朋学生济济一堂,好生庆贺了一番。不几日老师驾鹤归去。没有多少病痛。俗话说的,这是前生修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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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不了老师的,是他年轻时风闻鲁迅到了广州,满怀敬意,轻松潇洒去“找鲁迅先生”。没有遇见,毫不介怀,就和同伴去小酌,相约择日再去。老师是真心敬佩鲁迅的,也大有见地。他在《记找鲁迅先生》中,写道:“我觉得他之所以值得我们佩服,与其说在文艺上,毋宁说在激进的思想和不屈的态度上,至少,我个人是这样想。”这是1927年,他二十四岁。不能不说大胆,不能不说那时候的青年对名人是多么平等的态度,多么自信自由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惜,鲁迅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误会。老师想在广州开办“北新分局”,推销鲁迅的和当时进步的书籍,写信给鲁迅被拒绝。当时老师还不明就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还写文章做自我批评。一九八一年新版《鲁迅全集》出版,收入了鲁迅致川岛先生的信,说:“近日有钟敬文要在此开北新分局,小峰令来和我商量合作,我已以我情愿将‘北新书局[屋]’关门,而不与闻答之。钟之背后有鼻(按:指顾颉刚先生)。他们鬼祟如此。天下哪有以鬼祟而成为学者的。我情愿‘不好’,而且关门,虽将愈‘不好’,亦‘听其自然’也耳。”可见误会的根源,误会的严重。老师编辑的《鲁迅在广东》,当杨霁云先生编辑鲁迅的《集外集》时,也被否定,说:“至于《鲁迅在广东》中的讲演,则记得很坏,大抵和原意很不同,我也未加以订正,希先生都不要它。”实际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但老师八十年代以后,完全了解了这一切,心中却没有丝毫芥蒂。更没有同代同类人的怨愤。八九年重访广州大钟楼,有诗抒怀:
往返寻踪不觉劳,
清芬接处感熏陶。
吾生步履多蹉跌,
不废胸头一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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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新京报 2011-04-14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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