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作画》中刻画了惜春婀娜的身姿:她俯下身,稍歪着头,两眼专注,手握画笔十分入神地作画。十分俏丽。三百六十行中那个《鞋匠》是一手用力锥透双膝夹紧的鞋底,一手引导锥头,非常专注。《摔跤场上》塑的是一个蒙族小机灵鬼儿向就要出场比赛的小选手出点子。他踮起脚,把小嘴贴近比他高的小选手的耳朵,还用两只小手挡住,在说悄悄话。小选手则侧着身子笑眯眯地倾听这小参谋的主意。那惟妙惟肖的神态令人忍俊不禁。《大红枣》是一个小淘气坐在枣枝下接被摇下的大红枣。他眯着眼,笑嘻嘻地一手紧紧按住如雨点般掉下的大红枣,一手又不得不捂着怕砸的剃得光光的大脑袋,欣喜又矛盾的神情描绘得十分逗人。他们的神情、动态都是既准确又生动,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为了突出人物的个性,在服饰的样式、色彩和图案配制上,也都因人而异,给予细致准确的描绘。在道具上,桌、椅、笔墨纸砚,以致使用的各种工具都随人物比例相应缩小,从色彩到形态,做到了酷似。“泥人张”彩塑在细节的刻划上,是以准确、生动、精微而见长的。
②塑造典型人物。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不是照搬生活,简单地重复生活,而是要揭示生活的“质”。要从纷乱的生活事件、人们的相互关系和性格中,攫取那最有一般意义、最有代表性、最常遇到的特点和事实,创造成生活图景和人物典型[2]。“除了细节的真实以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3]所谓典型是个性和共性的统一体,是把共性寓于个性之中。“泥人张”彩塑是两者兼而有之的形象,而且特别注重个性的刻画。
戏曲人物是根据文学作品或民间传说再创造出来的形象,已经典型化了。“泥人张”彩塑则对戏曲人物再选择、再概括,创作出来的形象就更典型。因为它塑造的是静止的立体形象,所以要求人物关系动作都应该是故事中最典型的。《将相和》选择的是廉颇负荆请罪的情节,廉颇负荆跪地向蔺相如诚恳请罪,蔺相如则躬身伸出双手相扶;《李逵探母》是李逵扑入母亲怀里,跪在地上让失明的母亲用颤抖的双手抚摸;《打焦赞》是挺立的杨排风凛然正气持棍逼视着被打败了半蹲半跪仰脸抱拳表示服输的焦赞……。
塑造单个人物肖像就更强调他的典型特征。在晚清咸丰年间,八国联军侵入中国,天津支应帝国主义有功的汉奸张锦文,以傲慢的态度,让当时的张明山塑像,张明山抓住他的神情特征,把这个流氓形象塑造得活灵活现,一时传为佳话。这和西班牙的委拉斯开支塑造残暴贪婪的教皇英诺森十世,妙在既酷似又予以深刻的揭露,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人拍案叫绝。可惜此件已失传。特别精彩的是对《水浒传》中“蒋门神”的塑造。《蒋门神》像只有十一厘米高,却塑造得神气活现。《水浒传》中描写的“蒋门神”是:“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铺,几道青筋暴起。黄髯斜卷,唇边几阵风生;怪眼圆睁,眉下一双星闪。真是神荼郁垒相,却非立地顶天人。”[4]“泥人张”彩塑的这个形象是:挺胸腆肚,双手抄在背后,霸悍之气从魁梧的躯体中散出,确如狰狞猛虎,随时可暴发出狂暴的力量。粗身短颈,显得蛮横,脸上块块横肉,显出杀气腾腾。嘴角上撇,眉眼上挑,昂首直立,虎视眈眈,盛气凌人,显然是抢夺快活林之后洋洋得意的神态。这是恶霸形象的蒋门神,是得意中的恶霸蒋门神。它夸张得体,刻画深刻、传神,是成功的典型之作。
体现现代风情的《集市归来》中的老大娘,也是很典型的。她为了验证在集市上从小贩手中买来的活鱼够不够分量,是戴着老花眼镜,提着弹簧称,称那还在挣扎的两条鱼,结果是老人惬意地笑了,显然小贩是可信赖的。老人是今天的老人,她的动作和神态是当前不少老人共有的,形象闪耀着时代的色彩,从而增强了趣味性和可信性。
这些形象决不只是个别的“这一个”,而是显示了社会理想的“这一个”。作品都有着鲜明的倾向性,显示了人们普遍的追求。
绘画大师徐悲鸿先生看了“泥人张”彩塑作品,曾写了一篇《对泥人感言》的文章,指出“至其比例精确、骨骼之肯定,与其传神之微妙,据我在北方所见美术作品中,只有历代帝王画像宋太祖、太宗之像可以拟之。若在雕刻中,虽杨惠之不足多也”,“其观察之精到,与其作法之微妙,足以颉颃今日世界最大塑师……”[5]足见“泥人张”彩塑的水平。
3.审美追求
“泥人张”彩塑发展至今,几代作者各异,追求不尽相同,但我们通过对众多作品的分析,可以明显地感到他们是有着共同追求的,这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体现出来。
第一是要静中有动,追求一个“活”字。由于“泥人张”彩塑是案头装饰品,是可以放在百宝架上供人们长时间赏玩的艺术品,因此它必须以有味道、耐人寻味、耐看来吸引观者。这就要求这些虽然是静止的形象,不能呆、傻,让观者索然无味,而是必须有“动”感,要“活”起来。要活起来,就是要栩栩如生,要如闻其声,如见其面,如对真人,要这些形象神情毕现。中国绘画讲求形象要“花如欲语,鸟若欲飞,石必峥嵘,树必挺拔”。“泥人张”彩塑则要求泥人要神气“活”现。他们认为“有形无神是呆傻,有神无形是胡来”。两者并重突出“神”才会使泥人“活”起来。这就是要把人物的喜怒哀乐、忧思悲恐各种神态准确地表现出来。也就是要深入了解、大胆开掘人物的内心世界,使人物的身份和心态是“那么回事”,从而引起观者的兴趣和联想。也就是中国艺术上追求的要有“意境”。这种追求已经不是停留在人物表面的表情上了,而已是要有高层次的“内涵”了。如静立的《仕女》是含情脉脉,若有所思;《虎娃》是以虎虎有生气的大眼专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是胸有成竹地静观事态的变化;《渔樵问答》是两个老人互诉衷肠,似有说不完的话;《红楼梦》中的人物,花袭人是娇媚,林黛玉是悲戚;《看手串》中的薛宝钗是娇羞,贾宝玉是失态;《春江花月夜》中演奏的伶人则是个个忘情,陶醉在乐曲中……。这些都是以“活”的形象来打动人。为了人物“活”得有特色,他们对各种人物的“眼神”作了精心的刻画,“眼”是脸上的关键部位,是心灵的窗子。“眼”画不好,“神”就没了。“泥人张”彩塑要求“眼”要刻画得精细、准确,不是点黑成眼,而是要画出符合人物身份、性格的“神”,注目要有准确的方向,眼睛上的高光要准,达到“眉目传情”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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