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种适应性的文化创造——竹楼在云南民族中广为流布的原因
历史上,竹楼是傣族、景颇族、德昂族、布朗族、基诺族主要的民居建筑,并为部分哈尼族、拉祜族、佤族、傈僳族、怒族、独龙族所采用,为云南的主要民居形式之一。(19)
克莱德·伍兹指出:“一般来说,文化特质是被接受或排拒,完全取决于它在接受文化里的效用、适应性和意义。”(20)竹楼之所以为云南许多民族广泛采用,正是由于它在这些民族文化中具有良好的效用、适宜性和意义。
首先,竹楼适应于人类战胜敌害的生存需求。
远古,云南少数民族先民生活在为众多敌害所包围的环境中。瘴气、炎热卑湿的气候、滋生蔓延的蚊虫、遍地爬行的毒蛇、四处出没的猛兽等等,都在时时威胁着人类的生存。生活于坝区的傣族等民族,还时时面临洪水的侵袭。因而住房不仅要具有遮风挡雨的普遍性功能,而且还必须具备抵御敌害的功能。
竹楼基本上是采用干栏式建筑形式,房屋离开地面,建筑在桩柱之上,上层住人,下层关家畜和放置东西。这种建筑具有防潮、通风散热、卫生舒适等优点,还可防御蛇虫野兽的侵害和抵御一般性水灾,是战胜敌害的有效形式。对此,历史文献有明确记述。《新唐书·南平獠传》载:“多瘴疠,山有毒草、沙虱、蝮蛇,人楼居,梯而上,名曰干阑。”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云:“上设茅屋,下豢牛棚。棚上编竹为栈,下施椅桌床榻。……考其所以然,盖地多虎狼,不如是则人畜皆不得安。”元代李京《云南志略·诸夷风俗》云:“金齿百夷……风土下湿上热,多起竹楼,居濒江,一日十浴……。”这些记述可与竹楼传说相印证。前引景颇族《勒包斋娃》说,人们之所以不再住“野房”而要建“牢固的房”,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野房”不能很好地抵御敌害侵扰而使人不得安。傣族《诸葛亮的帽子》中说傣人竹楼是依照诸葛亮帽子建盖自不足信,但说竹楼是为了抵御潮湿闷热的气候而建,则是历史的真实。竹楼满足了或适应了这些民族至高无上的需求——生存需求。
其次,竹楼适应于云南各民族梯度性的生产力水平和多种生活方式。
历史上,云南各民族的生产力水平极不平衡,许多民族的生产力长期处于较低的水平。就生产工具而言,在刀耕火种的早期阶段,亦即原始农业诞生之初,人类尚处于新石器时代,使用的建筑工具是磨光石斧、石刀;随着对外交往的扩大,铁制建筑工具开始传入,但仅限于铁制砍刀和铁斧,而推刨、锯子等迟迟未传入,而且砍刀和铁斧量少价贵,因而铁工具取代石工具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以独龙族为例:独龙族在19世纪以前尚处于新石器时代。解放初,独龙族还保存有磨光石斧、石刀。大约距今100多年前,铁制砍刀才由坎底和察瓦隆一带传入,但价格十分昂贵,当时要2头肥猪才能换到一把刀子。此后, 独龙族开始用铁砍刀建房造屋。但金属工具的大量使用,则是解放以后的事。(21)
竹楼对建筑工具的要求远比其他民居建筑的为低。就建筑材料的采伐而言,石刀、石斧难以砍伐巨木大树,但竹子中空,因而即使是龙竹这样的巨竹,石刀、石斧也能较容易地砍伐。也就是说,竹楼所需的柱子、横梁、椽子等建材,都可以通过用石刀、石斧砍伐而来的大小不等的各种竹子而得到满足。就建筑材料的加工而言。石刀、石斧不能剖出木板,铁刀、铁斧剖木板效率远比锯子为低,而且剖出的木板表面不光滑、木板厚度亦不均匀,很难满足铺楼板和围墙壁之需。竹子韧性好纹路直,厚薄均匀,用铁刀就可将之劈成所需竹条,再编成竹笆,用于铺楼板、围墙壁和隔扎居室,甚至石刀亦能堪此任。因而,一个即使拥有较落后而简单的生产工具的家庭,也能将一幢完整的竹楼建盖起来。此外,竹楼还契合了云南少数民族生产力递次演进的历程。竹楼采用的是构架结构,建筑材料具有很强的替代性。随着精良的铁工具的大量采用,木柱、木梁、木椽可以取代竹柱、竹梁、竹椽,木楼板、木板墙可以取代竹楼板、竹笆墙,但干栏式建筑形式却保留下来。竹楼追寻着生产力演进的步伐,经历着竹楼——竹木楼——木楼的演化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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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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