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视听语言创作出的作品,也有不同的体裁,也有艺术作品和科学作品之分。艺术范畴的作品包括电影、电视剧、MTV(音乐电视)、电视散文等,科学范畴的作品包括影视人类学的作品。虽然这两种作品使用的都是视听语言,但是观察和分析客观世界的方法不一样,视听语言的艺术作品用审美的、艺术的方法来认识客观世界,而视听语言的科学作品则用科学的、理性的方法来认识客观世界。但不管是艺术作品,还是科学作品,也都要讲究视听语言使用的艺术性。
视听语言的艺术性和文字语言的艺术性都要讲究语言的最小单位组合的艺术性。视听语言的最小单位是镜头,镜头与镜头的组合是需要艺术修养的;文字语言的最小单位是单词,单词与单词的组合也是使用者文字语言艺术修养的体现。但是文字语言的单词,是人类约定俗成的象征符号,这一点不需要文字语言的使用者加入自己的审美眼光;而视听语言中的镜头是千变万化的,并非固定不变的。在影视领域内,专门有一门学问来 研究怎么用审美的眼光来拍摄镜头,叫造型艺术。正是因为造型艺术的存在,视听语言 才具有非常强的艺术性。但不管视听语言的镜头具有怎么样的艺术性,它都要服从于表达内容的需要。视听语言作品究竟应该是科学的范畴,还是艺术的范畴,不应该由表达语言的艺术性来决定,而应该由表达语言的内容来决定。如果表达的内容使用审美的方法来认识世界,那么,该作品就应该属于艺术作品;如果表达的内容使用科学的方法来认识客观世界,那么,该作品就应该属于科学作品。
这样看来,在影视人类学这个概念中,“影视”和“人类学”是两个不同层面的概念,“影视”是语言表达层面的概念,而“人类学”是人们科学认识客观世界的方法之一,是表达内容层面的概念。我们可以说用“人类学”的观点来认识客观世界,但不能够说用“影视”的观点来认识世界,只能够说用“影视”的手段来交流人们对客观世界的看法,也就是说人类学学者用“视听语言”来表达自己对客观世界的看法,观众通过对“视听语言”的解读来理解人类学学者的观点,而影视学本身并不包含观察和解释客观世界的方法。
影视人类学的艺术性其实就是要求影视人类学的作品讲究语言的表达,它与表达内容的科学性并没有冲突。语言表达的艺术性与表达内容的科学性不是一种反比例的关系,即作品中的艺术性越强,科学性就越弱,而是一种正比例的关系,即一部影视人类学的作品,其视听语言表达的艺术性越强,其科学性的内容就越能够得到充分的表达。
影视人类学的“科学性”和“艺术性”分别概括的是影视人类学中两种不同层次的特性,它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审美地认识客观世界和科学地认识客观世界的矛盾关系,而是语言表达的工具和语言表达的内容之间的关系。
如果认识到“影视”与“人类学”的关系是语言表达的工具和语言表达的内容之间的关系,那么,由于语言工具必须服从内容表达的需要,“影视”与“人类学”之间就没有矛盾了,“影视”必须服从于“人类学”的要求。虽然“影视”在还没有被当做一种 语言之前,也要服从于“人类学”的要求,但是如果认识到“影视”与“人类学”的关系是语言表达的工具和语言表达的内容之间的关系,那么就会更容易理解为什么“影视”要服从“人类学”的要求。
认识清楚“影视”与“人类学”的关系,除了能够让我们理解影视人类学这个交叉学科中两种母体学科的研究内容在子学科中的位置,还对于我们认识影视人类学的研究对象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影视”是“人类学”的一种表达语言,那么影视人类学与人类学的其他分支学科的分类标准就应该是表达语言的不同。在整个人类学领域内,与使用视听语言的影视人类 学相对的其他领域就应该是使用文字语言的人类学。人类学的其他分支学科,比如说都 市人类学、医学人类学等等,它们是按照研究的领域来划分的,这与影视人类学的分类 标准不太一样。影视人类学除了语言表达工具的不同外,与使用文字语言的人类学在学 科理论、方法论和价值观方面没有任何的区别。既然使用文字语言的人类学的研究对象 是人类社会的文化现象,那么使用视听语言的影视人类学主要的研究对象也应该是人类社会的文化现象,只不过文字语言的人类学作品是用文字语言写成的学术论著,而影视人类学的学术作品是用视听语言“写”成的人类学片。但由于使用视听语言表达学术观点有自己特殊的规律,影视人类学也要研究如何在人类学的研究中更好地使用视听语言,这同样也是影视人类学的研究对象。
在人类学研究中如何更好地使用影视手段的研究,是影视人类学独有的研究领域,影视人类学只有在这样的基础理论指导下,才能够拍摄出表达人类学观点、解释人类学现象的人类学片。同时,只有有了运用视听语言表达人类学观点的好的人类学片,影视人类学才能够和文字语言人类学一样,起到解释人类文化现象的作用。
四、结语
在这篇文章将要结束的时候,笔者在网上发现,中国的人类学学者庄孔韶先生曾发表过这样的观点:
我们片子的拍摄有这样一个传统……在调研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些内容是值得拍摄的,特别是文字的撰写所难以表达的一些方面,我们把它拍下来,所以我们有的时候根本没有脚本。我们觉得在研究的过程中需要拍摄,我们就会这么去做,而在拍摄完了之后,影视作品和文字作品是一个整体。按照过去人类学的传统,一般来讲都是标榜米德和他的搭档贝特恩,他们既有大量的照片,两万多英尺的电影胶片,同时还有研究报告,所以我们现在继续这种传统,认为这种办法对于理解地方人民的本质是非常好的。(注:庄孔韶:《对话:纪录片导演与人类学专家》,中央电视台网站《电视批判》栏目专稿,2002年12月29日。)
而在本文中,笔者则赋予人类学片以解释人类学现象的重任,即影视人类学的学者要把“参与观察”所得的资料都用视听语言记录下来,之后,使用人类学的理论方法处理这样的一些视听语言资料,把它们编辑成一个用人类学理论解释人类文化现象的视听语言作品。这样的视听语言不仅要表达文字的撰写所难以表达的一些方面,还要表达文字语言容易表达而自己难以表达的一些方面。影视人类学片不再是人类学研究的一个辅助手段,它和文字语言的人类学著作具有相等的学术地位。
(本文原载《民族研究》2004年04期,第56~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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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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