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少数民族的虎文化,还体现在服饰中虎图腾的影响。《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二下《南蛮传》记载隶属石门、柳强三镇的剑山弥羌、磨些等五部落和雋州所辖的夷望、鼓路等十二鬼主,奉国、苴伽等十一部落,每年春秋赴雋州受赏,“每节度使至,诸部献马,酋长衣虎皮,余皆红 束發,锦缬袄半臂。既见,请匹锦、斗酒,折草招父祖魂以归乡里”[1]6324。《旧五代史》卷一百三十八《外国列传二》载:
昆明部落,其俗椎髻跣足。酋长披虎皮,下者披毡[13]1846。
《新五代史》卷七十四《四夷附录第三》亦载:
昆明在黔州西南三千里外,地产羊马。其人椎髫、跣足、披毡,其首领披虎皮[14]922。
昆明即唐代的昆明蛮,泛指云南西洱河流域诸族群。贵州诸族群的情况同样如此,清乾隆《贵州通志》卷七《地理风俗》载:
至道元年,南宁州刺史龙汉王尧,遣其使龙光进率西南片羊牱诸蛮来贡方物。……其使数十辈,从者千余人,皆蓬发,面目黧黑,状如猿猱,使者衣虎皮毡裘,以虎尾插首为饰[15]173。
历史上各部落酋长披虎皮以为氏族标志,这种披虎皮以为勇武的服饰习俗,可视为南诏政权虎崇拜的传承。
唐代南诏与吐蕃关系密切,经济文化往来十分频繁。南诏政权奖励军功的大虫皮制度,同样在吐蕃王朝得到推行。藏文史籍《贤者喜宴》称松赞干布统一吐蕃之后,吐蕃王朝亦颁布奖励军功的制度,其中有六标志、六褒贬、六勇饰:
所谓六标志是:宣布命令的标志是印匣;……勇者的标志是虎皮袍;贤者的标志是告身。所谓六褒贬是:勇士褒以草豹与虎(皮);懦夫贬以狐帽;……所谓六勇饰是虎皮褂,虎皮裙两者;缎鞯及马橙缎垫两者;项巾及虎皮袍等,共为六种。……以上诸种即所谓“以万当十万之法”,此为六法之首[16]。
《贤者喜宴》说虎皮袍、虎皮褂,虎皮裙是吐蕃王朝赐予勇者的标志,亦是国家奖励军功大法的内容。吐蕃王朝的大虫皮制度,在汉文史籍中亦有记载。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六《器奇》说:
开元中,河西骑将宋青春,骁果暴戾,为众所忌。及西戎岁犯边,青春每阵常运剑大呼,执馘而旋,未尝中锋镝,西戎惮之,一军始赖焉。后吐蕃大北,获生口数千。军帅令译问衣大虫皮者:“尔何不能害青春?”答曰:“尝见青龙突阵而来,兵刃所及,若叩铜铁,我为神助将军也。”青春乃知剑之有灵[17]62。
吐蕃王朝的大虫皮制度,是氐羌族群虎崇拜的传承。正因为吐蕃王朝有崇拜虎的习俗,故中原王朝往往赐虎皮以示友好。《册府元龟》卷九百七十六《外臣部褒异第三》载后唐长兴三年(932年):“十一月,吐蕃朝贡使辞。人赐虎皮一张,皆披虎皮拜谢。”[18]11496中原王朝赐吐蕃贡使虎皮的举措,在北宋时期仍然沿袭不替。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十六载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三月:“赐西凉府蕃族首领阎藏虎皮翻披。蕃俗受此赐者,族人推奉之,故潘啰支为请焉。”[19]1231得到中原王朝虎皮赏赐的吐蕃部落首领,借此提高自己在吐蕃社会的声望,可知披虎皮在吐蕃亦具有王者象征的意蕴。吐蕃军的勇士战死疆场之后,在其坟墓上要绘制白虎,同宕昌羌用“虎皮送死”的习俗,都体现出氐羌族群丧葬制度中的虎崇拜。
在西南少数民族的虎图腾信仰中,虎从百兽之王逐渐衍变为供人膜拜的神灵。宋刘敬叔《异苑》卷三载:“扶南王范寻,常畜虎五六头及鳄鱼十头。若有讼未知曲直,便投与鱼、虎,鱼、虎不食,则为有理。秽貊之人,祭虎为神,将有以也。”[20]508明陈继儒《虎荟》卷二载此事并总结说:“于是蛮貊之人,祀虎为神。”[21]443宋曾慥《类说》卷四十《虎筮》引《朝野佥载》说:“虎筮,有神巫能结坛召虎,人有疑罪,令登坛。有罪者虎伤,无罪者不顾。名虎筮。”[22]693中国民间信仰中卜筮法术种类繁多,这种虎筮法术植根于对虎的神灵崇拜。
西南少数民族对虎的崇拜,还进一步形成有关虎的禁忌。清傅恒《皇清职贡图》卷八“铜仁府属红苗”条载:“其俗,五月寅日,夫妇各宿,键户禁语,以避虎伥。”[23]676清乾隆《贵州通志》卷七《风俗》载铜仁府红苗:“每岁五月寅日,夫妇各宿,不敢言,不出户,以避鬼,恐致虎伤。”[15]177清贝青乔《苗俗记》、清桂馥《黔南苗蛮图说》、清爱必达《黔南志略》,都记载苗族五月寅日避白虎鬼,恐致虎伤之禁忌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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