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唱艺人:令人惊奇的语言能力和表演天分
问:您自己在听说唱艺人演绎格萨尔史诗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答:我最开始听的是蒙古族的说唱艺人的演述,非常激动人心,这里光凭嘴说是很难体会到的。比如我们读老舍的《茶馆》,剧本语言很俏皮、流畅,有内涵,这些你也能感受到,但和坐在人艺剧场里看话剧表演的《茶馆》还是大不一样的。同样的道理,有经验的歌手,通过声调、韵律、表情,一切能参与表演的手段,直接、深刻地感染着听众,这种声音旋律比纸上文词优美。
问:说唱艺人带有神秘色彩,很多人虽然是文盲,但却能驾驭那么大篇幅的史诗表演,您跟他们接触有什么印象?
答:很多人感到惊奇,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怎么能记得这么多东西。在蒙古族地区,说唱艺人主要是师徒传承。但藏族歌手类型就比较多,如圆光艺人、掘藏艺人等,还有神授这样更为神秘的说法。目前来说,在没有充分的人类学调查的情况下,我们还不能做出科学的解释。对不同文化表述和规则,从学术伦理的角度要尊重,而从科学研究的角度随时要画上各种各样的问号,要保持清醒,有独立判断的学术立场。
只要与说唱艺人们接触,便不难感受到他们是民间文化的杰出代表。我在不同的国际场合都讲到过,一个老人——桑珠,他现在生活在拉萨。他演唱的文本,我们刊印了有30种了,全部印完需要40多卷,每卷平均400页,藏文的散文体。这只是他整个演唱曲目的大约一半或者2/3,已经数倍于《红楼梦》。我们去见这位老艺人的时候,都怀着很崇敬的心情。一个这样温和、和善的,看着很朴实的藏族老人,在他的胸中,真是有千军万马,有千言万语。我们在国际场合每次提起这些,都会引起来自各国的学者的惊叹。
有些艺人即兴表演的能力特别强。几年前,我与美国学者在内蒙古调查,与一个说唱艺人交谈。他问了这位教授的国籍、名字和专业,立刻编进唱词中现场表演,整整一两百行,完全押韵。这位教授见多识广,见过很多非洲、印度的史诗艺术和民间表演,但对此仍然十分惊讶,印象深刻。
申遗材料在截止前三小时才最终完成
问:格萨尔史诗传统申遗经历了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从2004年开始,两次申请才最终成功,您有什么感受?
答:申遗成功我们很振奋,这中间有无数人的心血。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我们的设备很简陋,基本是用傻瓜相机拍的照片,用盒式磁带录的音,当时经费短缺,保存也做得不好。到第一次申遗时才发现,材料严重不够用,非常紧张。我们最后是在申报截止前的三四个小时才完成了所有资料,紧张到了这种程度。
但其中也不乏一些温馨的细节,我们请了一些藏族的艺人来北京签字授权,他们一听说申遗这件事,都很积极。2007年的时候,民族文学所的杨恩红教授等前往藏族牧区调研,途径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县,对玛曲县的全县职工作了一场关于《格萨尔》文化方面的学术报告。始料未及的是,在会议结尾,听众向报告人提问最多的是关于《格萨尔》申遗的情况,可见,《格萨尔》的申遗牵动着所有热爱这一史诗的老百姓的心。
问:申遗成功应该说为格萨尔史诗传统的保护与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契机。格萨尔史诗是在一定区域内流传的,如何以更广泛的形式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呢?比如著名作家阿来新出了小说《格萨尔王》,您对此有何看法?
答:我们说像格萨尔王这样的文化素材是属于全民族乃至全人类的,不光是文人的重新创作应当鼓励,其他如电影、戏剧,甚至动漫和游戏都是可以接受的。
民族文化资源在开发中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些开发基于纯粹经济利益的考虑,只关注市场,而不是文化本身,导致文化传统的变形,令人产生误解,这是我们担心的。但像阿来这样,基于本民族的情感和文化立场,以一个作家的心态、素养和技巧重新讲述一个故事,是个大好事。
为何格萨尔史诗会适应多样的改编,根源在其文化内涵,对于这样珍贵的文化资源,按照我们的理解,目的不光是要给过去留个标本,而且是要给未来的精神生活保存一份资源。尤其是在今天熙熙攘攘,物质主义盛行,格外需要精神和境界的陶冶的时候,我们更需要史诗精神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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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人民政协网 2010-01-04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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