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部落,名叫民族志电影制作人部落。他们相信他们是隐形的。他们进入宴会厅,或是病房,或是灵堂,虽然带着不轻的缠着电线的机器,却想象着他们没被注意到——或者说,最多是被扫了一眼,很快被忽略,之后被忘却。外人对他们所知甚少,因为他们的家隐藏在几乎无人知晓的纪录片的热带雨林中。与其他纪录片制作人一样,他们靠猎寻和采集信息生存。但也不同于其他群体的人,他们多数人喜欢吃生食。
他们的文化独一无二,智慧在他们之中不被代代相传:他们必须自己去发现祖先知道些什么。他们与森林中的他人没有交流,对技术革新适应迟缓。他们的手工品鲜有交易,几乎专为自己使用,可产量极大,剩余的必须储藏于巨大的档案室。
他们崇拜一个可怕的神灵——现实,其永恒的敌人为其邪恶的孪生兄弟——艺术。他们相信要保持对这个邪物的警觉,就必须献身于一系列的实践,称为科学。然而,他们的宇宙观不稳定:几十年来,他们一直艰苦地互搏,为的是澄清他们各自的上帝的本性以求完美地服侍他。他们互相指控对方是艺术的秘密追随者,所用的最恶劣的侮辱词是“唯美论者”(1992:3-4)。
无论以何种方式视自己的作品为民族志电影的电影制作人,都会发现在温伯格的概括中幽默和准确并存。温伯格总结说布雷罗兰的《珠莱》一片是他所看过的影片中最有意思的:“拍摄对象与电影制作人在互动,拍摄对象不是作为正在纪录的文化存在,而是作为另一个活人。”(1992:25)
全球化、跨民族主义、协商、抵抗及录像
揭示一个电影制作人如何阐释所拍事件的过程的方法之一是通过电影来公开展现,让观众领悟电影制作人眼中的静态画面,以及电影制作人用电影所致谢的人。另一种方法是不但展示电影制作人的存在,而且公开电影制作人与所拍摄的人物之间的协商过程,从而化二为一。这一协商过程在《珠莱》一片中便可看到。一部开始于厄瓜多尔北部安第斯高原,立足于记录纺织工的民俗电影,最后变成了一场对话,其核心则是文化间的差异。
在拍摄瓦塔瓦雷诺斯人的8年里,珠莱往来于瓦塔瓦罗和洛杉矶之间,她与布雷罗兰夫妇的关系日益加深。麦布尔开始谈及她脱离自己的阿根廷文化、周游世界所产生的焦虑。她与珠莱坐在编辑室,分析展现在眼前的互动画面。她们不断加深的关系抹掉了珠莱作为异乡人、麦布尔作为本土民族志的知者的观念。两个建立了互依关系的女人的“共享经历”令人耳目一新。她们在电影中的形象与珠莱在洛杉矶和她母亲在厄瓜多尔的家中的场面贯穿呼应。最后,两个女人成为主角,珠莱开始电影的编辑。这部多声道电影的制作本身成为电影制作人之间的内部话题。
在《珠莱》一片(布雷罗兰的第47部电影)中,当代学术探讨的核心问题都涉及到了:反思,真实,权威及再现。布雷罗兰夫妇通过展示合作制作电影的模式及其复杂性,重组了理论框架。这部电影抓住了电影制作人所谓的“跨文化性”的问题实质。《珠莱》揭示出的是通常隐蔽的影片构思和合作的过程,并使其成为中心问题。
前进中的录像:反思和全球化
在2003年夏天,我非常幸运能够和珠莱一起通过录像纪录片继续讲述她的故事。纪录片主要是基于珠莱的视角记录厄瓜多尔的瓦塔瓦雷诺斯人的日常生活。电影集中关注:(1)珠莱对待全球化的冲击和作为当地妇女自我认知的成功策略的发展进程。(2)因为第一部电影,她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电影记录了最初的电影制作人布雷罗兰夫妇和珠莱在邻近瓦塔瓦罗的一个小村庄昆初魁重聚的过程,并关注第一部电影的实地考察过程使得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怎样不可逆转的变化。
正在编辑的新纪录片关注这些纪录片对于拍摄对象和电影制作人的影响。对于珠莱而言,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而且表明全球化有时可以作为一种积极的力量发挥作用。全球化的概念有所变化,最初是指开放的和富有成果的交流,后来戏剧性地带有殖民化的意味。很少有人关注,全球化的机制可以在这些国家带来平等和经济发展。而且,只有少数研究者关注本土文化能够创造出成功的策略去处理与那些经济更发达、技术更先进的国家的互动关系。人们普遍认为,全球化在本质上与一体化相关联,与破坏文化多样性相联系。与这种普遍认识不同,包括布雷罗兰夫妇和我在内的少数研究者发现,在特定的文化中,全球化不但不会引起分裂和依赖,反而会产生统一(贸易现在更加频繁地发生在邻国之间)、强化民族身份认同(外界的仰慕增强了自尊)并创造经济独立(发展当地贸易,尤其在旅游领域)。
为了解释清楚全球化对乡村社会的影响以及第一部珠莱的电影所带来的影响,目前关于珠莱的电影课题力在探索她发展起来的经济策略,从最初她计划在当地市场开放一个亭子用以销售手工艺品并提供导游服务,一直到最后她成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电影调查“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的哪些方便使得珠莱能够平衡使用传统价值,与此同时又能够运用审美方式和行为方式去吸引顾客。怀着这个目的,我们分析了:(1)珠莱对于旅行者预先形成的想法和期望以及对于传统纺织品花样的选择;(2)在包括手工艺品选择的过程中,她的身份认同方式以及她所采用的向顾客销售产品的方法;(3)家庭成员在组织和维护旅游贸易的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4)语言的影响。语言不仅传递信息,更为重要的是博得顾客的感情投入和信任。我们认为,上述的四个因素中,她能够保持她的民族身份并能使用顾客的母语,是与她的成功最相关的两个因素,这种成功体现在她对待全球化的潜在影响之中。
很多学者断定,只有本土人群才应该制作关于他们自身的电影,这些电影对于被压迫者来说是赋予权力的源泉。从卡亚波(Kayapo)拍摄的政治电影到加拿大长片《冰原快跑人》(2001)——用伊努伊特语来表现,这类电影越来越多。妇女、民族群体的成员和其他被剥夺权力的人们拿起了摄像机。正像大卫·马杜格(David MacDougall)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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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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