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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俄狄浦斯情结研究批判
自俄狄浦斯情结广泛地为各学科各学派的学者们注意并开始运用时起,就不乏反对者,这种反对事实上主要集中在人类学家之中,当然人类学家中也不乏驳斥这些反对观点者。
阿尔弗莱德?lt;/span>克娄伯严厉地揭露弗洛伊德的关键观点(“图腾制”与“外婚制”)缺乏资料证实(如笔者们如何知道儿子们杀死和吞吃父亲?),他认为弗氏并不能证实乱伦和杀死图腾动物的必然是最古老的两个禁忌。他认为,精神分析应更多地运用人类学的有用资料,而不是简单地猜测[5]。事实证明,正是随着对弗洛伊德观点不断的反对与质疑,俄狄浦斯情结的理论得到了深入的探讨与研究。对俄狄浦斯情结的怀疑与反对的观点中,最有代表性的大概是功能学派人类学家马林诺斯基了。马林诺斯基对弗洛伊德所持的俄狄浦斯情结普遍存在这一观点表示怀疑,即俄狄浦斯情结是否是在所有的文化环境中都存在,是否是所有的文化环境中,俄狄浦斯情结都通过“母子乱伦”表现出来等。通过对特洛布里恩特岛上的民间故事与其社会制度与家庭结构(母系社会,在这个社会中,父亲处于一种弱势地位,而母亲的兄弟、孩子的舅舅则有着重要地位)的关系的考察,他认为俄狄浦斯情结充其量是一个近代的、地区化的现象,且在不同的社会中,家庭生活各不相同,因此典型的“核心情结”也就各异。其观点的有力例证就是他所长期从事田野调查的特洛布里恩特岛上的家庭结构与弗洛伊德的维也纳社会截然不同,因此,该岛上的核心情结不同于俄狄浦斯情结,其性欲情感之冲突主要不在母子之间,而在兄弟姐妹之间,因为他们一生中都保持了密切的关系,因此,俄狄浦斯情结只限于父系社会,对母系社会(如特洛布里恩特岛)是不适用的[6]。以埃里克·弗罗姆为代表的另一些学者赞同马林诺斯基的这一观点,弗罗姆通过分析一系列俄狄浦斯神话或有相似情节的戏剧,如《俄狄浦斯·雷克斯》、《安提戈》、《科罗纳斯的俄狄浦斯》等,认为俄狄浦斯式处境的核心主题是男孩合法地反抗一个压迫性的父亲,这种反抗是父子间的冲突,与母亲和性无关[7]。
有趣的是以罗海姆为代表的学者对“兄妹乱伦”的分析。弗罗姆确信,在特殊的文化环境中,兄妹乱伦比男子对他母亲的强烈的性欲和对被父亲杀死和吞食的相应恐惧更为重要,如他对罗曼拜岛上的兄妹乱伦故事的分析。但是他并不认为这种兄妹乱伦是对马林诺斯基驳斥弗洛伊德观点的普遍性的支持,相反他认为,无论在何种不同的环境中,无论文化如何不同,人类的某些精神都包括到处创造一般表达的内在倾向性[8]。至此,人类学的“所有的阐释只能是在其文化语境中才是有意义的”这个一般性假设被罗海姆加以了驳斥。
反对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理论的另一种质疑是针对弗洛伊德所持有的“人的生物性本能产生俄狄浦斯情结,这一情结一直处于所有人的潜意识层中”这一观点。以卡迪纳为代表的一些学者认为,俄狄浦斯情结的产生并非是生物性的,而是社会性的,不同社会产生不同形式的俄狄浦斯情结。卡迪纳虽然也像弗洛伊德那样把个人的发展与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看待,但他认为,不是个人冲动的有效控制导致文明的产生与发展,而是技术的创造与保持、社会秩序的稳定与发展要求个人持续不断地控制自己的冲动,而这些冲动的控制形成的压力必然得到表现与发泄,因此就有了俄狄浦斯式故事及表现这些情结的民俗、宗教等[9]。其他还有一些学者则认为,俄狄浦斯情结不是源于人的本性,而是源于部落战争和其他一些特殊环境。
这些反对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理论的学者主要运用的是人类学理论与资料(包括田野调查得到的民间故事、神话、童话以及各种祭祀仪式,还有人们生活中的各种禁忌,如某些社会组织中产后性禁忌与成熟男子的成年礼仪式、严格的岳母避讳制、严肃的性的训练等)。而帕森斯研究尼泊尔、意大利的家庭结构,发现了“玛丽亚情结”,这一情结指男子幻想一个在性事上像圣母玛丽亚一样纯洁的妻子以反抗现实生活中的性伴侣,并且他们自己大胆地追逐妓女,却强烈地保护自己的姐妹与女儿的贞洁,这种对于子女的色情主义是玛丽亚情结的基础[10]。其他如日本的“Ajase情结”与印地安的俄狄浦斯式故事也补充了俄狄浦斯情结的内涵。总之,从现有的研究来看,对俄狄浦斯情结的发展,大体上是在怀疑中进步,正是这些怀疑,产生了形形色色的源自弗洛伊德理论的各种家庭情结,这些情结的命名以及在各种不同文化环境中的研究成果,证明了弗洛伊德的理论并非是一个受到局限的维也纳式的空想与假设,至少它在很多种类型的文化中有相似或相应的形式,或者说它启发了人们关注一些原本没有关注到的文化事象的象征意义,为这些文化事象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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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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