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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红 郝苏民]洮岷花儿歌手文化生态调查报告
——基于124名歌手的数据统计与分析
  作者:刘永红 郝苏民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8-12-28 | 点击数:15982
 

三、歌手的年龄

  在调查提纲中,我们把歌手的年龄分为20岁以下、20~30岁、30~40岁、40~50岁、50~60岁、60~70岁和80岁以上等七个年龄区间。根据调查表所反映出来的歌手的年龄区间,我们看到,至2014年,先前预设的20岁以下和20~30岁这两个区间的歌手缺失,在30~40岁这个年龄区间有23人,40~50岁区间有67人,50~60岁区间有15人,60~70岁区间有12人,70~80岁区间有4人,80岁以上区间有3人。年龄最小的歌手为女性,31岁;年龄最大的歌手是男性,82岁。其中还有一名盲歌手。

  从歌手的年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20岁以下的歌手缺失,20~30岁的歌手缺失,说明在当下花儿的传承中,30岁以下的歌手很少见。在调查中发现,这两个年龄段的男女青年对于花儿兴趣不大,在家庭和社会生活中,部分人对于父母亲或公婆(已婚的群体)演唱花儿还有抵触情绪。这两个年龄区间的年青人,可能处在学习花儿的过程中,由于演唱能力或创作能力还达不到一位“歌手”的水平,不被其他年龄段的歌手所认可。但这一年龄区间歌手的整体缺失,说明当下洮岷花儿的传承,已经陷入较为严重的困境。与洮岷地区不同,近年来河湟地区涌现的年轻歌手人数不少,例如李君莲姐妹等近十位年龄不到30岁的歌手,他们所唱花儿受到民众的喜爱,部分人已经开始发行自己的花儿音乐专辑。洮岷地区年青一代对于花儿的热情锐减,可能会造成将来花儿传承的代际中断,这无疑是个严重的问题。

  (二)30~40岁区间的花儿歌手有23人,占整个调查歌手总数的18.5%。他们是上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但已经涌现出在当地享有较高声誉的歌手。这些歌手在当下网络技术、多媒体传播的文化环境中,仍然掌握了传统的花儿演唱。假以时日,他们将成为花儿传承的主要力量。

  (三)在40~50岁这一年龄区间,歌手占有很高比例,达到67人,占整个统计数量的54%,可以说这一年龄区间的花儿歌手是当下花儿传承的中坚力量。他们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中期出生,属于花儿歌手的“中年团队”。他们延续了老一辈花儿演唱的传统,并将其带入21世纪。他们热衷于花儿文化,在每年的花儿会场域和各种花儿大赛中,频频出现。在调查中发现,不同级别的花儿传承人,大多数是这一年龄区间的歌手。作为花儿歌手中占比最高的群体,如果对上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歌手加以影响,花儿的整体传承就有可能得到较大改观。

  (四)50~60岁的歌手有15人,占整个调查歌手的12%。这一年龄区间的歌手出生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中期。与前一个年龄区间的歌手相比,数量较少,只有40~50岁年龄区间歌手数量的四分之一强。本来在调查前预设这一年龄区间的歌手在演唱经验、编创能力等方面都要比前一年龄区间的歌手强,但事实是这一年龄区间的歌手参加花儿会的频率和参加各种花儿赛事并获奖的概率,都比前一年龄区间的歌手低得多。可能的一个原因是在上世纪50—70年代,各种运动频仍,花儿被视为“毒草”“封资修”,花儿传统中断,这一时期的歌手在花儿习得的阶段,缺失花儿传承的语境。因此在当下的调查中,这一年龄区间的歌手人数总量少,优秀歌手数量也少。

  (五)调查统计数据中60~70岁区间花儿歌手的人数为15人,70~80岁区间为4人,80岁以上为2人,三个年龄区间的歌手占整个被调查歌手的16.9%。这三个年龄区间的歌手已经进入老年阶段,是花儿歌手中的老年群体。由于年龄和健康的原因,他们大多数不再在日常的生活中、不同时期的花儿会上演唱花儿,更不要说参加各种花儿赛事。但他们是花儿传承中的“老歌手”,其中一些在以前久负盛名,被年轻歌手所敬仰。他们在即兴编词、演唱风格、文化记忆等方面,都可以作为年轻花儿歌手学习的榜样。他们记忆中储藏的“本子花儿”和长篇花儿,例如“倒卷帘”“三国故事”“七十二想”“九九情”“十二月牡丹”等,要比年轻歌手丰富,留存在记忆深处的这些“古花儿”,是洮岷花儿的一笔重要文化财富。同时对于年轻人所不知的一些花儿历史和传统,这三个年龄区间的老龄歌手也掌握不少。因此这三个年龄区间的歌手虽然数量不多,却是洮岷花儿传承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四、歌手的受教育程度

  花儿是一种民间口头文艺,其主要的特征是口耳相传,即口头创作、口头传播。对花儿有所了解的人大都知道,花儿歌手是土生土长于民间的、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农民群体。但其教育程度到底是什么水平,以往的研究中没有统计说明。在设计调查问卷时,我们将受教育程度先预设为四个层次:未读过书、小学、初中、高中。一般来说,受过高中以上的学校教育的歌手,包括大专和大学教育程度的歌手,数量很少。在调查的124名歌手中,未读过书的有94位,约占全体歌手的75.8%;读过小学的有26位,约占全体歌手的20.9%;接受过初中教育的仅有4位,约占整个被调查歌手的3.2%。其中受过小学教育的歌手中,大多数都在小学三年级前辍学,没有接受过完整的小学教育。

  包括岷县的洮岷地区高寒阴湿,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多冰雹、旱灾、地震、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生计方式以粗放的农业生产为主,历史上经济不发达,所以这一地区文盲率较高。但如此多的未受过学校教育的歌手,在整体调查的人数中占比如此高,有些出乎原来的预判。毕竟花儿是一种文学表现形式,是一种民间诗学,在编创中花儿需要其他文学类型所需的创作要素,诸如诗学创作的谋篇布局、对仗押韵、赋比兴手法的运用,比喻、双关、夸张等各种修辞手法的使用等,几乎所有诗歌创作的格律、修辞等诗学手段无不体现在花儿的编创中。与其他诗体创作不一样的是,花儿还需要文学和音乐的结合,歌词入乐演唱,方成为一首完整的花儿,单单文学性的歌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此花儿的创作关系到各种文学知识的运用,也涉及地方性音乐知识的运用,这对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创作者来说,也非易事。那么没有受过学校教育、几乎不识文字的花儿歌手是如何完成这一艰巨的创作过程的?

  调查发现,在岷县享有很高知名度的花儿歌手,绝大多数都没有受过学校教育,基本不识文字或仅仅能识读很少的文字。但花儿歌手的创作能力和展演技巧令人叹服,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望尘莫及。如岷县男歌手张金世,1953年生,没有上过学,八九岁学习花儿。他以“擀毡”为生,绰号“毡匠”。张金世与岷县张正文被称为“南有张金世,北有张正文”,在洮岷花儿界声誉极高,当地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有个唱花儿的“毡匠”名家。张金世特别擅长花儿对唱,即兴编词能力极强,能一口气唱几个小时。张正文亦是如此。张正文,男,1967年生,小学一年级程度。他13岁开始学花儿,十六七岁开始“撵”花儿会。他经常被卓尼、临潭等地邀请参加花儿擂台赛,能够三天三夜对歌而不词穷。

  与上面介绍的两位歌手相似,岷县歌手大多具备这种出口成歌的能力,只不过有高低差异而已。对花儿歌手调查的结果表明,花儿歌手的习得、编创与学校教育并无直接的关系,文字的识读和书写的掌握并不是成为一名花儿歌手必需的条件。花儿是一种地方文化传统,在历史上形成的各种编创、展演、表演技巧逐渐成为一种符合地方传统的“口头诗学”,这种诗学与文人创作的路径、模式迥然有别,且在赋比兴手法、各种修辞艺术、谋篇布局的运用、艺术水准等方面,都有过而无不及。特别是即兴创作的能力,远远超越了作家文学。在花儿的口头传统中,歌手形成了一种共同的创作模式。在即兴创作的过程中,蕴含着与书面创作完全不同的特点和范式,大多数花儿歌手都习得了这种范式,由此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口头诗学。对于花儿歌手的创作与展演能力,学界也有所探讨,大致认为与当地口头传统有关,特别是固定的赋比兴句式、各种程式的运用、模式化的篇章结构等等。花儿的创作和展演是当地一种口头传统,尽管歌手的创作有多种多样的个性风格,但总体上有一个规律,即程式的运用。除了程式运用之外,关于花儿的创作问题相当复杂,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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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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