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并未就此停止,直到今天,中外交流中还不时出现相关的新事件和新传说。一个不久前被广泛传播和热烈争论的事件是,中国游客被拒绝入住法国某高级酒店。法国时尚品牌Zadig&Voltaire近日表示,将于2014年开张的巴黎新酒店不接待中国的游客。吉利埃说:“这家酒店将不接待中国游客。在巴黎,顾客要求很高,很多人都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和一个安静的环境。”同时,部分上海人被认为如同三、四十年代的买办、假洋鬼子一样崇洋媚外。这里的出国风潮、涉外婚姻远比其他城市明显。有钱有势的官员和商人争相往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送出自己的子女并尽可能地移民。一个中国研究生说,当他陪同外宾进某个五星级酒店时,他明显地觉察出宾馆服务生是向老外而不是自己打招呼、致礼。话说回来,中国有些游客在三亚海滩、香港、台北、巴黎等大声喧哗、随意插队、乱扔垃圾、随地大小便、只懂购物不懂文化引起本地公民反感的现象,也令人想起民国时期郁慕侠在《上海鳞爪》的慨叹:起初上海租界的公园,是允许中国人进入的,后来中国人在园内不守公德,于是公园开始不许中国人进入;我们的教育只谴责外国人的侮辱行为,而不教育后人知耻为勇、洗心革面、改掉陋习,是为讳疾忌医。
问题的另一面在于,国人未必把国际间的不平等在国内消灭净尽。即便是同在上海,“上只角”、“下只角”的住所意味着财产、权力、身份地位的不平等。老上海人的自我优越感和对外地人的歧视,被认为是一个普遍的现象。韩起澜的《苏北人在上海》,对1850-1980年间苏北人在上海遭遇的在就业、交往、身份认同等方面的偏见和歧视做了翔实地描述和分析。在新的传说语境中,苏北人转化为“硬盘人”。“硬盘(YP)”或“硬盘人”是专指那些来到上海却不讲文明,且反客为主的外地人。这个精心制作的新词汇,颇有地域歧视、族群区隔的意味。甚至有网民称:对不尊重上海,不尊重上海人的,当然得叫他“圆润地、团团地滚”。
事实上,从招商引资、移民到外语热,无论对内对外,区别对待无处不在。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地铁乘坐须知中的“衣冠不整等不文明者不能进站乘车”,在有人看来,这话说得怎么觉得有点儿“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感觉?在制度框架中,居住并生活在上海的外地人的身份证明被分为:A证、B证、C证。A类(国内引进人才居住证)和B类(国外引进人才居住证)享受上海市民待遇,可以缴纳四金,小孩可在沪读书并参加中高考。C类:普通外来从业人员或投靠类居住证,不享受以上相关待遇。这种就学、工作、社会保障、计划生育与户口挂钩的制度设计,同样也给人“华人与狗不得进入”的感觉。在感同身受者看来,上海大街上这一独特的氛围……真是一种“摩登的混沌”——是中国的“内地”和“外国”这两种“空间”相对抗的产物。这种制度化特征及其氛围、感觉,与公民权利、义务平等的观念相去甚远。
二、“放白鸽”、“仙人跳”与“钓鱼执法”
一个城市的名字被当做动词用,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纽约、巴黎、伦敦、东京等全球城市均未有过这类经历。有个说法叫某个男子被上海(shanghaied)了,很多人听到此话,感觉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其实,这个用语表达的意思是说,那个男人被拐骗到船上当了下等水手。辞典中的“Shanghai”词条,除了指中国的一个港口城市之外,还指为了使某人充当水手,先将他灌醉,再拐带到船上,胁迫其就范。在此,“上海”被当成了动词。日本昭和初期的小说家谷让次就于1925年出版过短篇小说《被上海的男子》,不过讲述的是外国轮船在神户港制造的绑架事件。
上海是一个风险和机遇并存之地,机巧和蒙骗因而时有发生。外地的“碰瓷”现象,上海的“拆白党”照样擅长。在一些社会名流类传说中,就有这样一则:
当年虞洽卿获悉宫廷宠臣到上海来采办一票洋货,巨额惊人。无奈谁也通不进内线,他便候机会趁大佬官巡幸在路上时,“不巧”撞伤其马车,然后登门道歉请罪,然后赔偿一辆格外精良时髦的新马车,然后奉重贽设盛宴,然后大佬官谈起那票洋货,虞洽卿义不容辞,当差效劳,从中获利无算,而全部过程实在英豪慷慨派头十足。这种模式是上海大亨的看家本领,世袭法宝,后来的杜月笙也精于此道,多次用到当时的国家台柱身上去,一贯富而悭吝的黄金荣亦颇知及时大处着眼讲派头……。
另一类似“骗术”被称为“放白鸽”,即行骗者将年轻貌美的女子,或是自己的妻女,或是拐骗来的女子“放”出去,用其美色为诱饵对富有的男子设局行骗,一旦捞足钱财便如鸽放回。1920年代上海曾发生一桩“销魂三月,失金十万”的风流奇案:
汉口有个富商子弟赵少爷,携资十万来沪采购绸缎。一天,少爷到大世界游玩,遇到一对姿色艳丽的姐妹,双方眼神似有爱慕之情。美人“不经意”掉下一块绣花手帕,少爷躬身捡起,乘机攀谈,并请她们第二天到天蟾舞台看戏。从此少爷天天请两姐妹外出游玩,买首饰、添衣服,所到之处大肆挥霍。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之际,少爷便租一私宅,金屋藏两娇。被电报急催回家后,突然发现一张六万元的银行存折丢失并已经兑现。
另一种类似的快速诈骗法叫“仙人跳”,即派出艳妇勾引有钱人家的男子,正当两人寻欢作乐时,艳妇的“丈夫”突然闯入,敲去“奸夫”一笔巨款了事。
旧上海惯用的骗局,在碰瓷的发源地北京等城市,不需花样翻新,就在新时代出现。王朔的小说以及根据王朔小说改编的电影《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就描述过无知者无畏、有时无耻者无敌的北京混混儿(顽主)大玩“仙人跳”的游戏:先让女孩去勾引富人上床,然后去捉包、捉奸。此类描述多半活灵活现。21世纪初,在“黑车”盛行的上海,这种手段不知怎么转化成了政府机构“钓鱼执法”的策略,并在其他城市有所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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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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