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邱运华
今天上午聆听了各位专家关于春节庙会、特别是浚县正月庙会的一系列高见,刚才河南省民协主席程建军同志在主持过程中,对各位的讲话做了很精辟的总结,我就不重复了。
在这里,我想谈一谈我个人对春节庙会这种文化形式的一点感想,说得不对,敬请大家批评指正。
春节和元宵庙会作为文化现象的讨论,是在党中央、国务院关于传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样一个背景下提出来的,热烈的展开、热烈地推进。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文代会开幕式上的讲话,都强调了坚持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在这个背景下,他讲了很重要的几句话。
一是为什么“中华民族能够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薪火相传,顽强发展,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一脉相承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质、精神脉络”。他这里说“薪火相传”,谈到“精神脉络”,都是强调一种绵延性、不间断性,强调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这一种生生不息、源源不断这样一个发展历程。我们谈文化传统,经常用“薪火相传”,而不是用别的词,这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能够切身理解一个比喻。
总书记在谈到文艺工作者要承担起表现新时代这个英雄史诗的时候,他谈到文艺工作者要表现老百姓的生活,说:“我们13亿多人正在上演着波澜壮阔的活剧。国家蓬勃发展,家庭酸甜苦辣,百姓欢乐忧伤,构成了气象万千的生活景象,充满着感恩肺腑的故事,洋溢着激昂慷慨的乐章,展现为波澜壮阔的画面。”总书记强调,文艺工作者要“讲好中国故事”,讲什么?既要讲国家的蓬勃发展,也要讲我们家庭的酸甜苦辣,百姓的欢乐忧伤。这些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长时间存在,这一些东西构成了我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动力,构成了我们改进我们生活向往更丰厚的物质生活,更健康的精神生活的一个动力。刚才林继富教授说,浚县正月庙会表达了老百姓迎接新生活的一种状态,我觉得是非常贴切的。在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中,那种超越生活的苦难、超越酸甜苦辣、奔向美好生活的动力,正是我们的英雄史诗的内容,也是讲好中国故事的内容。
文艺工作者要承担这一使命,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既有国家层面的故事,有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的欢乐忧伤、酸甜苦辣,庙会是我们国家历年来老百姓表达这一些意愿的平台。总书记还讲到,文艺界要重视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关注,国际社会关注我们什么?关注我们中国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中国人对自然对世界、对历史、对未来的看法,这一些东西是我们要从最基层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提炼,向国际社会去传播的。
总书记在强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弘扬和发展传承,特别强调的这样一些思想,是我们探讨包括庙会这样一些传统文化的一个指导思想。
中央文明办在部署2017年“我们的节日”系列主题活动的时候,《通知》里面提到要举办一系列的活动,包括“联欢晚会,焰火晚会,迎春灯会”,还包括“庙会”。在此前的文件和工作部署中,还没有“庙会”这个内容。这就意味着,庙会作为我们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节俗文化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内涵,摆在我们文化界的面前,我们的学者,我们的文艺工作者,如何理解、如何切入庙会,如何把它核心的文化内涵挖掘出来,使之发挥正能量,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一个工作,是我们学术界必须面对的一个课题。
谈谈关于浚县正月庙会的认识。
【庙会】顾名思义,有庙、有会。庙,指信仰,神灵崇拜;会,指商会,集市交易。
在描述庙会的信仰崇拜过程中,我们经常用“儒道释”各种宗教狂欢的节日来表达。
我觉得从平面上来说,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具体到讨论浚县正月庙会这样一个传承有1600年以上的文化现象,代表着中原民众传统信仰的时候,我感觉不要轻易地下结论,似乎仅仅起源于后赵石勒时期、以大伾山大佛像建立作为它的起点。须知,浚县正月庙会这样一个标志着我们中原节日文化的“原生性”的文化形态,它的原生性在哪里?若是起源于对大佛的崇拜,那么,它岂不是次生性、派生性的文化吗?
我的看法是,浚县正月庙会这一文化现象,是我们远古中原民众文化原生性的表现,她的原生性就是,在以大伾山立大佛像作为标志之前,她有数千年的民间生活的历史,这中间,既有远古中原民众抵抗洪水的历史和信仰,还有中原民众抵御自然威胁并生成的自然崇拜,也有人格神崇拜,还有对种族传播、家族繁衍、丰收富足、文明开化的意愿表达。因此,它不仅是表达宗教信仰的一个平台,更不仅仅是今后形成的道教、佛教、儒教和其他民间宗教性信仰共同参与建构的平台。
它是我们中原民众从古到今面对自然灾害,比如说面对水患洪灾,面对社会发展,面对种族繁衍发展等一系列问题,奔向更美好生活意愿的长期表达的结晶。浚县正月庙会有它的原生态,它有效地把自然节气、农耕时令、民俗礼仪、生产生活制作、艺术武术表演、日常生活仪式等内容和宗教性与非宗教性的信仰融合在一起。因此,在大伾山立佛像之前,浚县正月庙会有很长一段“史前史”,即便是时间时令的确定史,就值得我们文化研究者去挖掘;大伾山时期,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起点。
浚县正月庙会是一个原生性的,而不是一个次生性或者派生性的。这样一个思想是不是更能够切合浚县庙会的这样一个民间性自发性和它的文化原生性定位呢?我以为,把它看做在某种宗教(佛教,哪怕是汉地佛教)的影响下逐渐建构的一个特定宗教信仰的平台,有所不妥,也局限了它的原生性。不要一味强调它起源于后赵石勒时期,这个时期恐怕只是一个阶段性起点。它的渊源恐怕要从我们中原民众的生活史来寻找。
关于浚县正月庙会的核心是民间信仰问题。关于庙会,学术界谈宗教信仰谈得比较多,我也看了一些材料,关于庙会所具有的民间信仰问题,一个理解是朝文化方面,一个是朝宗教方面。这两个趋向都有,可能有一个共同的思维方式,就是把界定的标准放在“宗教/非宗教”这样一个分歧上面。《辞海》把民间信仰解释为文化的,社科院卓新平教授则朝宽泛意义的宗教性来解释,不管是哪一种解释,我想它的思维方式是“宗教/非宗教”。山东大学叶涛教授提出一个折中的表述方式,就是在宗教或者文化方面毋宁模糊一点,试图超越“宗教/非宗教”这一思维模式。
其实,在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中,关于信仰这个东西,它就是信仰,它跟宗教/非宗教这样一个东西没有关系。它就是信仰,有民间信仰,也有非民间的、官方的信仰。我觉得,“宗教”这个东西是西方近代以来形成的一个话语体系。所谓“宗教/非宗教”这一思维模式,德里达后来把它解构了。中国20世纪特别是五四以来的学术发展,吸收了很多西方的进步的科学的健康的思维方式和思维模式,来建构我们的现代性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关于庙会中间的民间信仰问题,立足于中华民族5000多年文化土壤、薪火相传的民族传统,我们是不是还有必要继续沿用“宗教/非宗教”这样一种思维方式来概说呢?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足够丰富,是不是可以探讨一种就是从这一历史本身形成的思维方式、一种话语体系来更为有效界说?在关于庙会所寄托的民间信仰这样一个对象的探讨过程之中,我觉得很有必要。
中华民族的信仰远不是只有“宗教/非宗教”这样一个界定,以及“宗教/非宗教”这样一种思维方式能够把握的,这是我的感想、一个想法。在哲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这一些方面,基于当代中国社会、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基于5000多年的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历史,在描述和讲述这个包括庙会在内的我们传统文化的这样一个现象时候,我们也有可能,也应该有中国话语。
关于发掘浚县庙会的文化DNA,如何发展成我们的文化实力。关于庙会的文化信息,我们谈得最多的还是民间信仰。但是,一个庙会从正月到2月龙抬头这样一个时间段,老百姓给我们提供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内容,既有我们信仰生活中的内容,也有我们艺术生活的内容,还有我们很多仪式方面的内容。
中原老百姓在正月庙会里面给我们的提供的何止是信仰?更遑论宗教信仰?这里既有精神的东西,也有我们伦理的东西,也有我们的仪式性的东西,也有我们的艺术娱乐的东西,还有一些很多DNA,我们足以发掘一些蕴含着丰富内涵的一个大文化世界。我们说,节日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个浓缩和一个提升。那么在这里面,就远不止“信仰”这点东西了。全面开发出我们浚县正月庙会所蕴含的文化信息,把它变成像我们的泥咕咕,像我们的高跷表演,我们的舞蹈、戏曲,我们的国王和小丑形象,我们的各种地方小吃饮食,像我们在庙会中看到的社火中,从老人到小孩学习的一套这个表演方式,行为礼仪和他们的话语交际模式。这里面就有一个我们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思想世界、文化世界、行为世界、道德世界,还有很多实践伦理的因素,包括礼仪、程序、规范这套仪式,这里面蕴含着更多的更深厚的文化内容。不了解形式,就达不到你所要求的内容。你若不了解民间行为规范、礼仪、程式,就不知道老百姓是如何思考问题、表达思想的。也许你可以从大话语中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为什么会是这样想,你不知道。所以我们的这个浚县正月庙会,它的丰富世界还需要我们去逐一地开拓挖掘,这样庙会作为我们浚县的这样一个文化实力,才能全面的提升,全面的扩展。
美国的国务院的国策顾问约瑟夫•奈提出一个“软实力”概念。后来美国人在做战略研究的时候,是针对每一个具体国家都有一套彰显自己软实力的战略体系。换句话说,“软实力”不是普遍的,它是有针对性的。比如说,美国人针对日本人的“软实力”是什么?它和针对俄国人的“软实力”和针对中国的“软实力”是不一样的。在阐述鹤壁浚县的文化实力的时候,也是有针对性的。针对性就是特殊性。
【软实力】的建构是一套战略,是一套文化战略,以文化为核心形成的软实力,所以习惯叫文化软实力。
浚县正月庙会绵延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具有典型性和延伸性。我理解,它就是我们浚县“软实力”的一个集中的表现,发掘它,弘扬它,传播它,能够为我们鹤壁浚县当代文化建设作出独特的贡献。
(本文系作者在第八届中国鹤壁春节文化高层论坛上的发言)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2018-04-04 【本文责编:张丽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