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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与机遇:新时期中原神话研究”学术研讨会发言实录
  作者:吴效群 整理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7-09-19 | 点击数:12777
 

      吴晓东(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所研究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秘书长):很高兴能参加这样的一个会,这个不是客套话,效群很早给我说有这么一个会议,很早说要出这么一本书,我真的打心眼里期盼这套书的出版,为什么呢?因为近两年我被中原神话所吸引,最近写了一系列的这方面的文章、论文。可能最早我的学术研究有所转向,转到关注中原这一块儿和我所工作的单位和自己的民族有关系,我是在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工作,而且是在南方室。我原来研究的是南方的少数民族的神话,但是呢,本身我是苗族,苗族的学者都在追溯一个问题,而且他们相当关心一个问题,就是苗族和蚩尤的关系。而我一直跟踪这个问题,可以说起码有十几年了,十五年有了,因为这个问题把我研究的某些内容转移到了中原这一块。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受到刘宗迪的影响,开始研究《山海经》,做《山海经》之后更加关注中原神话。在我研究中原神话的这段时间内,我就发现以前研究南方这一块儿,若只局限于这一块儿,有很多问题解决不了,感觉很多源头确实是在中原神话。当然,从理论上来说,文化的影响是相互的,南方的影响北方的,北方的也影响南方的,这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能的,但是,中原是文明的中心,它是有文字记载的,影响南方的概率远远大于南方影响北方的。这套书出了以后,昨天晚上我都翻了一下,里面有一篇就是《伏羲的来历》,这个文本我就很感兴趣,为什么呢?因为去年我刚写了一篇文章,就是追溯盘古神话,我那篇文章叫做《盘古神话中原考》,这篇文章认为盘古神话是中原的,不是南方的,现在这套书里面提供了这么一个文本,我觉得它不是一般的资料,这个资料是可以起到扭转局面的,是可以导致研究观点转向的这么一个资料。不管是瑶族、苗族,还有畲族的盘古神话里面,一直强调,他的敌人是犬戎。可以去想一下,瑶族呀,畲族呀,他们没有机会接触犬戎这些北方民族,为什么神话里会出现这些关键性的元素?后来我就上网搜,淮阳这一带就有盘古神话,它没有直接叫盘古,它是解释伏羲的来历,但是它整个故事的结构是盘古神话。它就让我重新思考盘古神话的南方说。我就觉得南、北方神话研究,需要重新的扩展,要相互做一些比较研究,这是我想说的一点。第二个就是方法上的,方法上就是从现代神话学的种种理论去说。叶舒宪先生提出了“四重证据法”,有一次开会我就对他说,“四重证据法”里面没有音韵学这一块儿,但是在文字产生之前,起码几万年文化都是靠口头传承的,而文字是很短的一个时间内才产生的。我们必须借助语言学,尤其是音韵学的方法来研究神话。但是,用音韵学的方法研究神话,不是说原来没有用过,但是受到很多人的怀疑,因为是乱用。我们怎么科学地运用音韵学的方法?不是简单说伏羲和盘古两个语音很相近就认为之间有关连这种方法,我们要运用系统化的比较。我写过一篇文章《中原日月神话的语言基因变异》,当时用了“语言基因”这一个词,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比较要系统化,要从中找规律,你找的这个语音的规律必须要从一个系列上是对应的,它这个音韵的变化是一直排下去的。不是说某一个字的相似,还要考虑整个的变化。我在那篇文章里面举了好几个后边的“i”“u”的规律,就是后羿和嫦娥,也是“i”“u”的对立,伏羲和女娲,它也是这么个对立,包括大禹和涂山,女英和娥皇,包括日本的,它是一系列的对应的规律。语音学的说法是有规律的,一旦找到了规律这种东西,它的可靠性会大大的提高。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但是它的可靠性会大大的提高。比如说后羿和嫦娥作为一对、伏羲和女娲一对,它是一个规律性的东西。那伏羲和后羿是不是同一个神?女娲和嫦娥是不是一个同一个神?表现日月的对立?我大致说的就这二点,一是研究范围的扩展,二是将研究尽量的科学化。社会人文学科的科学化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不妨去做一些探索。我觉得我们河大可以做这方面的细节性的工作,去解决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很重大,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的这种兴趣也是民众的兴趣,你到网上去看年轻人关心的都是这些问题,比如说女娲和伏羲为什么是蛇的身子?年轻人关心这个的非常多,我们就是要关心民众关心的问题,不能对于他们的问题表现得高高在上。我就说这几个方面。好,谢谢!

      高有鹏(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神话学会副会长):前天我给《河南日报》写了一篇新书出版的稿子,昨天上午登出来。他们发给我一个电子版,我把它转发了几个朋友,叶舒宪、刘锡诚两位先生,都让我作为他们的代表,叶舒宪先生让我代表神话学会表示祝贺,表示致敬,刘锡诚先生发了很长的一个短信表示致敬。张先生的这本书内容很多,书里面古今神话都很多。简单谈几点感受:一个是书名,是我帮先生起的,为什么叫《通鉴》呢?张先生当年说,叫什么呢?中原神话研究还是中原神话通览呢?我说就叫《通鉴》吧,当成一个内容上的编排,当成一个研究的铺垫。先生的这本书和先生的人生轨迹是一脉相承的,与其我们从学科上拜读它,不如在文化上运用我们的混沌思维来表达我们丰富的情感。如果不是张先生教了我们这样的学生,中国神话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展开?正是因为这样的老师,和学生一起见证了一个中国神话研究的新方向。钟敬文老先生说中原神话是神话研究史上的一个奇迹,这话也不为过。我也觉得这表现了中国神话学一个发展,《山海经》就是中原神话,中原神话也可能成为新的《山海经》。第二个呢,我讲什么呢?我们过于热烈的拥抱理论,理论是灰色的,理论是有限的,而我们生活是极其丰富的。生活是流动的,发展的,生活是无穷的。我们谈到了神话建构的问题,我们从人类学、社会学、历史学方面认识了神话,这个没错,但是,神话的概念在中国古代有没有?神话的概念在中国古代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称呼,在汉代就有了它具体的称呼、具体的界线,魏晋南北朝时期,到唐宋呀,一直到元明清,你怎么说中国古代没有神话传说的概念呢?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的概念是很明晰的。应该重视中国古代的神话文献,共同挖掘神话的根源。每一个理论都是供给一个时代的,都有它的短板。认识神话是我们的义务,当然见仁见智。这个神话的现象它可以是文学的、可以是历史的,可以是地理的,也可以是哲学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是我们文化多元的一个重要基础。像晓东刚才说的要从文学方面多理解神话,这就是第二个话题了。第三个我要讲的是什么呢?张先生的这本书不是中原神话研究的最后孤本。在目前,从当年张先生发表《中原神话考察》系列论文开始,一直到现在,今年的五月份,我做了统计,中原神话研究的论文有1138篇,出版的图书有110多,这个将来要做一个续录把这些东西收进来。我觉得重要是掌握得什么?刚才呀,陈建宪先生说张先生是个老实人,老实就是忠厚,就是人格魅力,张先生整理发表了一篇文章叫《毛主席懂得老百姓的苦》,选入1955年小学的语文课本,到现在成为人民教育出版社版本中的语文版本。1955年到现在已经60多年了,教育了多少代,张先生的这件事知道人的并不多。张先生对中原神话学的引领,它见证了一个学科。中原神话学现在有一千多篇论文,有一百多部著作,整体上已经具备了一个学科的形制,至于如何发展,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说呀,有张先生这位老师,是我们这一代人幸福和光荣。幸福是我们通往学科的道路上形成的,人生因为有这样一位老师而被感动,被先生所感动,也被我们自己所感动。先生,我们这一代弟子、学生,77、78、79、80、81级今天都到场了。当年,日月如骄阳在空;今天,我们心潮澎湃。我们再次表示对先生的祝福,就讲这么多!

      孟宪明(河南省文学院一级作家、河南省民俗学会副会长):简单说几句,可以说激情满怀呀,我汇报一下我为什么停下我手里要做的那么多的事请,就把先生的书接下来。张先生这样告诉我,他说:“我60岁才开始正式搞神话研究。”2003年的时候他已经80岁了,他把六个箱子也就是三个行囊交给我。他的弟子能够做这个工作的我是一个,因为你像有鹏、健君都特别忙。我现在当专业作家,我没有什么。我可以停下来,我就说这个书可以做,我来帮你做。为什么呢?基于两个原因,坦白的说,我距离先生最近,像我们这群弟子,我是另类,我没在先生身边,大学毕业以后就走了,我读书的时候,77级过来,78年入校,79年到先生家去问他民间文学该怎么做。那个时候是一种直感,我在乡村长大,我知道这个东西有价值,先生就认识了我。后来钟敬文先生招研究生的时候,张先生推荐了我去,我有一个很拗的想法,我不愿意,我认为我是一个作家,我不去。后来先生自己带研究生了,又捎信让我读他的研究生,我再一次不是直接拒绝,就是沉默不吭。这两件事我在心里感到深深的歉疚,当我知道这个书的事的时候,知道这个事很麻烦,先生这样告诉我:“我做了十几年。”一拿出来,800多篇故事,相同的评论也有800多篇,因为得一个一个地评,因为很多资料,一篇一篇,大的小的很多,我决心要好好做。我基于一个这样的想法,我也是个学习的机会。我来把神话统一的梳理一下,究竟先生这些年来带的这些弟子们做到什么样子?我要看看这个东西,我要了解一下、学习一下。还基于我刚才说我在做民俗的过程中,我没有受到干扰的地方是因为我很固执。我一直认为,民间文化就是一种值得信赖、很有价值、但是未被人们认识的文化,直到今天对它的认识都不够。我举个这样的例子来说:一见面的时候就问吃饭了么?吃饭了!这两句话既不是你的也不是你爷爷的,这句话至少是两三千年前说的,我们一代一代地说下来。那么我们今天开这个会,我们在3000年前的祖先并没有决定我们讲什么内容,但是他决定了我们怎么讲,这种方式给了我们,我们不可以更改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呢?司马迁在写《史记》的时候,他说刘邦是怎么死的、怎么来的,那么这民间的东西我们历史上不就在用它吗?那么我们老百姓说的怎么就不对了?我的爷爷奶奶、我们世世代代生活期间的文化如此的灿烂,我们为什么不能继承呢?如果别人不知道的事可以扔掉,我知道了我为什么还要扔掉呢?就因为这样,我时时在坚定,毫不犹豫毫不客气地对一些否定它的人进行反驳,并且我一点内疚都没有!但我发现先生做这些事情是做了几十年的,可能就认识论上我是够格的,就时间和才能上我是够格的。为什么做民俗做了这么久,而一直不成为一个专业的民俗学者呢?我认为做民俗要工夫当然也要才情。我这个人是猴子性格,我是做写作的,我不能做这个。在河南两次要成立民俗馆,跟我商量让我做馆长,我不,我这一生中就当作家。所以说,基于这两点我开始编这个书。这个书啊,当时我对他的统计是一百四十万字,电脑打出来是一百四十万字。我看到第一稿编到一块弄了好长时间,你知道河大出版这个书历经了15年,对于云鹏社长事实上我是心里非常感激的。他们说到稿费的时候,要按我的想法,这个稿费可以不要。为什么?书出来了。用我儿子说我的话,书不是卖钱的,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读你的书可以一分钱不要。我感觉说的很好。所以先生这个书呢,我是这样做的。我做了一稿,后来电子版时间久就没有了,又做了第二稿,电子版又没有了,所以做了很久。这个书呈现出这个样子很感动。再一个,它给我带来了什么?这个书我来编它我的收获是什么?我有两点来说说,都很大。第一条,我知道我们的中原神话研究,我们做的所有的东西全在这,它的高度也全在这里,我从总体上把握了它。还有一个,我知道这个东西不属于张先生,它以后要留下来,世世代代的学问人要从这里面淘学问,我感觉很兴奋的一点是我完成了。还有一个事,在做这个书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中国没有一本神话书是可以被人读的,怎么这样说呢?它既是科学本也是文学本。假设外国人来了说,孟先生你推荐一本神话书让我看,你推荐哪本?你拿不出来!你拿袁珂先生的,他侧重古代的那一套,你拿今天的,都是民间故事。这个是不行的,我是做文学的,我就下了一番功夫,按照神话学理论的指引,我做一本可读的,谁都能看的文学化的神话。我做了一本,当时起名叫叫《中国经典神话》。当时我没做好,现在我还在做。比方说神话有一个讨论常常这样说,神话的表述它是另一种思维方式,比如说天黑了,鬼神出来了。它是这样说的:太阳出来的动静毕竟太大,把天下的妖魔鬼怪全惊醒了,惊醒了就乱窜乱造啊,他这种语言的表述是神话的。比方花开了,它就说花开的动静太大,把所有虫子啊什么的,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惊醒了,这些都纷纷过来要看这场盛宴,这场美丽。神话是这样表述的,所以我就写了这本书,印了很多版,河大出版社也出了。我跟责编说,书呢有没有,给外地来的朋友每个人都送一本,刚好都是做这个的。这是我的一个尝试。所以现在我就想,神话中大家讨论的这些事情,我只是想说一说,我跟我的夫人,就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女士,最后这个书的完成是靠的她。我为啥说我是猴子性格呢?一旦我做了两次,我啥都知道,再让我做第三次我就不愿意干了。我就没有一点热情再做这个书,你给我我也不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接过来做,这是个老实人,我写后记的时候,到最后的时候等到出版的时候,我们很紧张,在拿了出版基金后,出版社要求在多少时间内要完成,那么这个时候就突然加快速度。在这个时候她一感冒就三个月不好,我就说这是咋弄的,最后才知道累的。她是个老实人,天天这样做,到后来她一做完她感冒也好了。所以我们这个书呢真是,像健君、有鹏为这个事呢真的跑了很久,包括江风,说这个咋出版。健君是做了这个书的图片,原来我还想呢我们商量想请有鹏给先生这个书写个序,但是我两次给先生说,张先生有意见,“我们不说这个”,先生就说。就用中间这个序,我们谁都不写。好了就这样,这群弟子啊个个都很厉害,每当见面都问咋样啊,现在书出来了么?所以说,在这样一个会上,面对外地来的诸位专家,还有坐在这儿的出版社社长云鹏,我再一次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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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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