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话是文化认同的根基
“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根植于何处?这一直是我思考的问题。”全国政协委员、上海市文联主席施大畏在不久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同样的思考也萦绕在不少学者脑海。
中国人民大学赵旭东教授告诉本报:“可以肯定地说,人类存在一个神话的时代,并且这些神话的创造都是跟一个人群的出现乃至人类的出现或者创始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中华创世神话自然也不例外,家喻户晓的女娲补天神话说的不仅是中华之人,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整体。”长期从事中国古代文化和文学研究的学者鲍鹏山对记者表示:“虽然中国神话在系统梳理和普及方面不如希腊神话,甚至被称为‘破碎的陶罐’。毋庸置疑的是,我们的神话最初也是有完整体系的。”
创世神话是民族文化的心理积淀,是中华文化的基因。上海交通大学致远讲席教授、著名文学人类学专家叶舒宪指出,神话是一种文化“元语言”,这种文化“元语言”不仅是大众传媒诉诸表达国家形象的根基,更是现代学术动用本土资源来审视和反思中国文化的潜在“磁场”。他强调,如果没有神话编码的解读技巧,中国文化的特质就是隐藏着的,中国历史的大门也将是紧紧闭锁的。
“早在远古的神话传说时代,中华民族文化多元一体的特征就已初露端倪。”主要从事南方少数民族研究的学者、中南民族大学研究生院院长许宪隆认为,创世神话是民族团结和文化认同的根基。尽管我国很多民族都有自己的创世神话,但是不少相邻或相近的民族仍流传着彼此共祖的神话。盘古、女娲、龙等神灵,不仅仅属于哪一个民族、哪一个地区,而且是中华民族共同的神祗,是民族认同的一部分,是中华民族凝聚的力量。
《山海经》
不仅如此,韩国安养大学教授李敬惠撰文道,中国文化在朝鲜半岛的三国(新罗、高丽、百济)时代就传入了。《山海经》对三国时期的神话和民间传说产生了很大影响,对刚萌芽的小说起到催化剂的作用。西王母和嫦娥在韩国的传说和文艺作品中是常见的形象。日本著名的中日比较神话学研究者伊藤清司则指出,“《日本书纪》神代卷冒头‘古天地未剖’以下六十余字直接借用了中国《淮南子》《三五历纪》等古文献的文字。”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北京大学学者张玉安仔细研究了东南亚神话后就指出,越南的《阿贵奔月》《织女和牛郎》《女娲的传说》等,其内容与中国创世神话大同小异。
可见,创世神话还反映了中国文化与周边国家文化之间源远流长的关系。创世神话的深入研究,对中国与周边国家的睦邻友好、“一带一路”倡议等,都有积极的作用。
以现代理念阐发神话的时代意义
不得不说的是,在中华创世神话工程“热”背后,踱踱方步,注入一些“冷”思考,或将更有助于这把激情之火演为燎原之势。
南京大学高小康教授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提出了一些建议:“中华”这个概念在后代有演变和整合,如果研究创世神话,恐怕得注意不同族群在上古时代的差异及其后来的演变。这种差异如不加厘别,“中华创世神话”研究可能就会成为一种当今的重构。如果想在人类学学术意义上有所贡献,以民族志方式分解书写和进行文化生态还原组织可能是一种途径。如果说高小康教授的建议多少有些忠言逆耳,那么赵旭东教授相对温和的思考中,也包含了类似的关怀:“今天研究神话肯定要注意到神话背后的思维的原始性,同时还要注意到任何的神话都是为当下生活服务的,需要关注到在新时代里中华创世神话构建和当下生活现实以及文化转型直接的联系,否则神话便是无解的,即便有解,也不过是另一种的对现实的隐喻而已。”
就文艺创作来说,不能只出产品,而要出精品。古老的文明还需现代“淬火”。在现代化进程中,如何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如何在守护精神、思想精髓的同时让其闪烁时代的色彩,并用大众所能接受的方式,潜移默化、既深且远地“润物无声”?这需要方向和理念。古老的神灵与英雄在旧世界被讲述得太久,他们完全属于历史,属于文化传统,属于旧的时空坐标。因此,还得运用智慧和策略,用现代理念重新编码,阐发时代意义。
这是一个文化不断进步、不断发展的时代,又是一个文化面临新挑战的时代。“失掉了神话,不论在哪里,即使在文明社会中,也总是一场道德灾难。”荣格的话并不危言耸听。有些民族的“陶杯”被打碎了,他们失去了民族文化之源,迷失了通往心灵家园之路。而中国正在大气磅礴地走向世界,中华民族的复兴伟业正在进行。“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们要珍视华夏民族生生不息的源头活水,让民族精神文化的薪火代代相传;要让中华民族陶杯里的水永远清澈激荡,从中饮入中国人最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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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社会科学报》第1575期第1版 【本文责编:程浩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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