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仪式既然有一种“应该这样做”和“不应该那样做”的判断标准,那么暗含着当地彝人对人死如何才能回归祖先之地这一过程有一个共同的社会记忆。人死后的魂从家里到祖先之地,空间上的路线,先过哪一条河,再翻哪一座山;黄?黑?白几条路,应该选取哪一条;每一处经过之地,它的风物如何等等,同样遵循当地彝人生活中那一套固定空间的逻辑结构。丧葬仪式时间先后顺序的安排,是当地彝人代代积累?总结的历史结晶,也是为指引逝者的魂灵依照祖先们曾经的足迹,完成从人到神的过渡旅程。如同依照自然界固定的物候标识,安排人的生活,度过一年又一年。
死,在当地彝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生物过程,它之后是更为重要的“升华”,死亡只是走向永恒安乐的第一步。要完成这一升华,整个丧礼的安排不能违反任何历史和文化对它预先的设置。从人到神,最关键的步骤是火化,对于此日期的选择事关逝者灵魂能否顺利回归,进一步地,活人能否继续平安生活。
“人死了,就不看属相了,死后就不看这个合不合了。但是属什么的哪天送不得,属虎的(人)属虎的一天送不得。”
“再一个,还是看唐格。月的唐格不看。看年的唐格,如果年的唐格在坟山那个方向,脑壳方向不朝那方,不要对到,朝其他方向。年的唐格不在坟山方向,脑壳就朝那个山了”
“还有那天的子唐格。唐格在哪方,哪方去不得。今天唐格在克地火方向,坟山也在克地火方向,今天去不得,明天送去可以。不然把他挡到了,魂魄走不脱。”
“属达乌,么乌的天,哪方都去得,因为是天上地下,不会挡起。”“日么这方是不管怎样都不去的,日么是凶死的,吊死的才去的。”
人出生那一刻起,就从时间上有了一个属相的归属。在他结婚,搬家,生病等等人生结点上,他注定的属相总是以时间的形式象征着对他人生祸福的掌控。人从占算中得出命运对他的安排,只有遵从,因为他不能重新选择也没有第二选择,属牛的人,“牛”这样一个时间定位一旦从他生命开始的那一刻确定后,人整个一生在这套时间体系中的命运和他与“时间”的关系就被固定了。他的祸福是由“克木拉所特(狗马虎相随),特勒乌有处(兔猪羊相伴),鸟日海其还(猴龙鼠相合),牛什瓦执日(牛蛇鸡相合)。”规定的。这四句口诀是当地彝人时间观的原则。
如果人与日子属相间的合?撞是在纯时间体系内指导人处理与鬼?神关系的准则,那么看唐格的撞或惹,则是空间体系在时间坐标下,象征神?鬼,对人施以吉凶的另一种方式。“八字(空间方位)跟属相基本上是一种嘛。八字在木都,他的本命,属相都在同一个地方了。”人自出生,不仅他的属相确定下来,他的命宫,即在空间方位上属哪一方也同时确定,而且人在空间方位上的归属是由他母亲生育他的年龄即时间来决定。人的一生由属相的轮回推知年龄,而公?母?子唐格也是以属相轮回的年?月?日为变换的依据。因此,属相与唐格方位始终交缠在一起,时间与空间联系在了一起。时间成为空间方位变换的坐标,空间成为代表时间赐福降灾的方式。
空间唯一相对(因为还有属哪日哪日不送)独立的时刻,是在人死后火化之时,唐格方位的“挡”成为选择火化时辰的最重要标准。人的死亡,纯时间体系内的生命之线断裂了,但时空的交织体系——唐格仍在。在人?神两个阶段的结点上,人要遵循时空体系所设置的最后一道关隘,只有避开了唐格的方位,魂才能顺利通过,踏上回归祖地之旅,最后升华为神。
同样,唯有死亡火化的时刻,“时间”可以特殊,不再被要求属相间的合,其他动物不再对自身福祸起作用;仅仅不在自身的属相日火化即可,只有伴随其一生的动物一定要跟随人走到人生尽头和神灵起始之交点。过了此点,是永恒的时间与空间的境界。所谓“永恒”,即人以魂的形式,进入一种时间与空间完全固定的格局中,因为不再会有像生活中异端性质的“变”出现和存在,所以不需要再用占算和仪式来预测和协调与周围因素不安的关系。“人”已超脱出来;“永恒”是时空的凝固。
第二节 年度仪式
结婚、搬家、生病、死亡是个人人生过程中的道道关口,人必须要遵循鬼、神潜藏在时空体系中的吉、凶逻辑,才能协调好与他们的关系,从而顺利渡过这些关口。人生除了在这些特殊点上服从鬼、神的安排,为了平安地延续日常生活,当地彝人还要在他们认为需要的时刻,以仪式的方式,主动地协调与祖先,神灵,鬼怪的关系。羊圈的彝人所举行的周期性仪式活动有个体家庭性的和村落公共性的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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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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